至天柱山下,见山脚处有一碑,逐驻足顾念之:“天柱山……”
碑古旧,朴素矣。
此一视之,逐笑,抬头瞻仰向它的尊容。
层层云翔,障目不见泰山顶,魁拔不知几里许,只怀、只叹。
“唪……”高瞻远瞩时,郑明突笑,逐随手将缰绳搭放在黑火的脑袋顶上,径自向上山的梯道走去道:“你且在此闲着,我去山上一观。”
“唪——!”黑火喷了一道粗长的鼻息,便不再理会对方,径自循着草线食草去了。
“唪。”见脚下石阶平整、不遗余尘,郑明会心一笑,逐迈步踏了上去。
一步一阶,阶阶平稳,自有高攀之感油然而生时,亦不由得背负起双手,闲庭信步上峰去。
愈是往上,愈是凉爽,有风迎面轻袭,抚动他人的发尾,也掀扬起他人的念与兴。
步步登高不知高,遥遥邈邈不知杳。
层层叠叠峰峦处,唯见绯云试比高。
绕梁之人且年少,孓然一身问逍遥。
且不知一山有道,还是山比天更高。
“唪……鬼斧自然,冠绝天地。”登进时,郑明亦觉心中通透,仿若灵魂也随着攀高而得到释放,一种“自由化清新,自在归人心”的愉悦之感已成心境。
此一遭,郑明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又登进了多少白阶,他满目皆是峰景琳琅、日月广场,又见高低壮阔、天地无疆,忆去时,已有三轮日月。
当第三夜逝去时,也于黎明日出间,他才从峰顶后面的梯道上露出头来。
当日出左东,黎明也随之褪散,他终于一步跨出了最后一层台阶,初临这峰顶的方寸台。
当红日向他投来羞怯,那绯红了整片天地的风采,也掀开了他脸上的温暖。他柔煦且笑,也向红日会以热诚。
“云海升红日,腾腾上青天……”郑明恬笑,逐转目远眺向前。
他本欲一览那远外的壮阔和山河,一窥风国之地貌郡邻,然,这一转眼间,他才发现眼前竟有一人坐着!
那人背向着他,似是一个老者。只见他盘膝向南,三尺白发苍苍,一身粗布白装——他身形并不魁梧,却是挺拔,颇显高大,首无髻、冠,仅以发缕作簪后束。
且见这人巍然不动的盘坐在峰崖边上,他静如石塑,也不知在此坐了多久,怕是稍一惊动,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峰顶这方寸之地,方圆不过七尺,仅足以放下一张普通的餐桌罢了。好在这方寸之地尚且平整,虽四周皆是深渊恐一失足,但心魄可壮胆性,既人能上来,自是不惧这九天悬崖。
事实上,郑明与这老者,不过相隔了几个身位的距离。不同的是,郑明身后尚有一级台阶可退,虽那级台阶也已经狭短的不足道哉。而那老者的跟前,已是天渊。
“想不到这天渊之上,还有他人愿往……”心念变动间,郑明也将对方打量了一遍,虽只是观望背影,但对方身上那种超凡脱俗、置身世外的气态,却令他深有感触,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
“唪。”思量过后,郑明微微一笑,逐诚敬地辑手向对方请教道:“老先生,不知何以在此。”
因他的右手里还拿着那卷诗经,是以辑手时,非同寻常的以左手在前相辑。
然,当郑明问候之后良久,也不见那老者回应,甚至,连动都不曾动过一下。
“怕是睡着,可谓高人矣……”见之,郑明有些耐人寻味地牵动了一下嘴角,他猜测对方可能在睡身养神,便不好再行打扰之事,逐卸下了礼节举目眺向别处。
“唪……”一眼过去,云海之外尽显大风江山之貌——风火林山、国城王郡……
祖国河山,虽只半壁,却一眼尽收于眼底,这一览无遗的壮阔,高瞰天下的振奋,令郑明为之澎湃和激昂。
风国,他出生于这里,却从不知其具里。
曾经,“风国”二字,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名号,但于这一路上,他已见识诸多:一解大风之风土人情事故,二知国家事态局势和发展,三,也明这故土中所包藏的一些阴暗和不解……如今,这会当凌绝顶之下,历往的所听所传,也终与实际映照,令他看到了真正的风国。
国在这里,才能安家于其内,否然,天下之大,又何以为家?无国境庇佑,所安家处,又怎能随遇而安。亦不知归属,生死丧没。
“风国……大风……”郑明目光辗转游动地环顾着那里,心所触动下,他慢慢闭上双眼,且向那里辑手深鞠,长拜三息。
患难时,他不曾在,成建时,他难能与共,如今蒙荫下,也自当感恩、崇拜。对国与家的热爱,是每一个人,该尽的本分。
这,只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敬意,是一种相互的认同与共鸣,尽管他人,没有听或看到回应。
“唪……”长拜过后,郑明一笑而悠然地撤收了礼拜,逐拂手一扫衣摆,也在原地盘膝端坐了下来。
吥。
坐下后,郑明先且将经卷放置在腿铺上,便取下悬挂在左腰上的酒葫芦长饮一葫。
“咕……咕……”清流入喉,见溢下涓流,分不清是水还是酒。
“哈……”舒爽之下,郑明不由得舒笑出声地轻一赞叹,逐心满意足地装上葫塞,将酒葫芦又重新悬挂回左腰处的腰带上。
“唪——!”此后,郑明一笑而轻释鼻息,四下一打量间,又不自觉地将目光锁定在那老者的身上。
峰顶已渐“凉”,尽管此地位于风国的南疆,气候早已温热,但这里的温度,尚且不是一个正常的老者能够单薄相承的。但这已经低下到令郑明都开始感受到一丝寒意的温度,却连那老者颈部的毫毛都冻不起来。
是以,这老者在郑明的心目中,倒是愈发的神秘了起来。尽管他无主动,偶有凉风舞动他的发丝。
人有时便是这样,愈是捉摸不透的东西,便愈是忍不住往深细里琢磨,愈是弄不懂的事情,便越是想要研究个明白。此时的郑明,便慢慢开始陷入这种心态,虽然他只是面带笑意的看着,也没有特意的要去辨明些什么。
时间,便就此一申、一午的过去,直到“红日从东向西去,又从东南还复升”。
当第二天,他依旧坐在那里,只安静的看着。
他也依旧坐在那里,眼睛亘古般闭合着——见他双手托抱着一个圆润的泥团,不知内里为何。又观他白眉捎剑尾,长须如雪垂,其相,刚烈英豪。其肤,不显老态却经岁月雕琢。
所谓“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此时此地,确无任何生物来临探访,即便清风,也只在路过时捎来一声疑问,不知这一老一少二人,或是在此若何。
直到第三天时,郑明已经将近六日未眠,单以他旺盛的精力而言,虽不至于过度疲累,但也稍显乏意,只他仍静静的坐着,望着眼前的老人笑而不语,虽此不费力,但却带有几分虚靡。
当日午当头时,二人仍不曾动,但山下的黑火,已等得百无聊赖——见它躺在地上一连愤懑地打了数个响鼻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枯燥,从而一蹶、一蹶地从地上蹶了起来,逐头也不回地朝着数日前的来路狂奔过去。
当夕色起时红云落,那老者终是被风唤醒。见他眉目一动间,整个人也如同复苏般慢慢睁开了眼睛。
此人,目里初浑浊,却往后愈发清澈,似如星辰归入,浩瀚日月。当一目看去时,竟如同看向旋涡般,目光被吸扯搅碎,只得看见表相而窥探不得内里。
此人,确实非同寻常。
“唪……”他刚一睁目,郑明便微微一笑,张口说道:“您醒了。”
“唪……”那老者亦是一笑,逐用右手将手中的泥团递出向郑明,轻笑道:“你中有酒,我中有肉,——不妨,小聚一宿。”
闻言,郑明顿时眉开眼笑,逐将酒葫芦取下抛向对方。
吥。
老者未回头,却信手一抬便轻易接住了郑明抛来的酒葫芦。此后,见他轻轻一挑右手,那人头大小的泥团便被抛到了郑明的跟前,被郑明动用双手抱住。
啪嗒!
接住泥团后,郑明便一记手刀下去,恰到好处地将这泥团一分为二,显露出了其内一整只鲜嫩香滑、已光羽无翎且热气腾腾的野鸡,更有一股芳香四溢、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口舌生津。
吥!
而此时,那老者也单以左手的拇指便轻易挑开了酒葫芦的塞子——塞子上有细绳,拴连着束在葫腰中间上的棕绳,与葫芦上的绳结和流苏皆是一个整体,是以,倒不至于令其掉落。
咕唔、咕唔……
“哈——”老者一口气畅饮了好几大口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酒葫芦。此后,他且用右手背一抹嘴巴,便左手一挑,又将酒葫芦抛向了身后的郑明,道:“酒是好酒,只差了些滋味。”
“哦?”闻声,正撕扯下一只大鸡腿准备往嘴里送的郑明不由一怔,忙抬手接住酒葫芦。
此后,郑明随之一笑地将土包鸡放到跟前的地面上,笑盈盈地说道:“何许滋味。”
“唪。”老者轻笑,逐转目正视向郑明的眼睛深笑道:“少了些许灵气,多了一分浑浊,以及三分苦涩,和七分自叛。”
老者未有转身的动作,但见他转动目光之间,便已经与郑明面面相对,似他本来便是如此坐着。
郑明只觉眼睛一眨,对方便已经面向自己,他不由目中大亮,但听闻老者的话语,却令他为之怔楞。
一愣过后,郑明轻轻地眨了眨眼睛,逐从鸡腿上撕咬了一大口鸡肉,边嚼边问道:“老先生此言何解?”
“唪。”老者一笑,便动手去分食烧鸡,却是对郑明之问笑而不答。
郑明心有深意地观望了老者一眼,便不再多做追问。后,见他不等嘴里的鸡肉完全咽下,便举起酒葫芦大灌了一口。
“哈!”一口饮罢,郑明不由得欢笑出声,逐将手中的酒葫芦也放到烧鸡旁,又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唪。”老者见他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他虽也在吃着鸡翅,但看向郑明的目光,却是深邃得形同天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