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郡,北部边境一带。
历经七日路程,郑明终于出了河阳边境,但他并不着急赶路,因一知仙召期限富裕,其二,也是打算一观沿途风景,是以,在离开郡城时,他选择跟随一支小型的商队结伴而行,既图方便,也为安全。
此时清晨刚过,一行人刚行出林地,正踏上前方的漫漫平原。
“唪。”郑明尾随在商队的马车旁,见前方一马平川之远阔而不禁舒畅。毕竟,长行于林地之中,人的心境也会受到荫影的影响,而随之沉闷。
“呵呃……”得见于此,于前方骑马领路的商队队长也不由畅然一笑,逐转头招呼众人道:“前方正有一处高地,此时阳光正好,我们便到那里一歇,祛祛这几天的洇湿潮气。”
“得嘞!”
“队长!我欲痛饮一壶,可否!”
“滚!你小子又想讨打,行商时不予饮酒,你小子岂会不知!”
“哈哈哈……”
见商队中的诸人谈笑甚欢,且情谊氛围良好,郑明亦为之欣快得笑了起来。
这一支商队不大,内部成员有七,运送三辆马车,其中四人骑马、两前两后,车上运送的是些绫罗绸缎与兽皮等物资。
此外,与郑明一样随商队结伴的人另有三人:其中一老者背着药篓和医包,一俊秀的执扇青年,带着一名背着书箧的布衣仆从。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商队队长所说的高地上。当下,歇马顿车,一行人也按各自阵营于两侧各自休整。
“弟兄们!先喂饱马儿,再自行休整归!”商队队长于翻身下马后,一边为坐骑整理马鞍,一边如是吩咐道。
“得,又成了马夫。”后方,一牵着马儿走来的年轻队员玩笑道。
“唪鞥鞥——”听他如此戏说,被他牵行的马儿倒是不乐意,忿忿地用头顶了几下对方的脑袋,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另一侧。
“少爷。”在将背上的书箧卸下后,那名布衣仆从便从书箧中取出干粮袋和水袋,笑呵呵地递给坐在旁侧的执扇青年。
“呵呵。”执扇青年点头一笑,随后轻轻地拍了拍旁边的草地,轻笑道:“一路劳顿,太过辛苦你了。”
“少爷客气,这本是阿中份内之事,应该做的。”名为阿中的仆从咧嘴一笑,随后先是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才笑呵呵地在执扇青年的身旁坐下。
执扇青年一笑,随后便将干粮递予对方,自己只打开水袋畅饮起来。
见之,阿中只笑,便自行打开了大半满当的干粮袋,从中取出了小半块干粮果腹。
旁侧。
待扶着那名医者坐下后,郑明微一笑,随后也席地坐下,转而动手取下了自己的包裹。
“呵呃,劳烦小兄弟操心了。”医者笑呵呵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他虽年迈,但精气神亦是相当不错,但这一路上郑明对他的关心,却是让他很是感慨。
在打开随身的包裹后,郑明将从中取出包裹的粮饼递与老者,轻笑道:“老先生,吃些干粮吧。”
见那油纸中只剩下三块粮饼,医者不由一笑,乐呵呵地说道:“老朽备有干粮,这要是再吃你的,你小子这一路上可要饿着肚子了,到时候……我可不分给你吃哦。”
实际上,他所带的干粮早已吃完,且中途,也无处补给。这位医者,是于商队出发的第三日晚间,在商队于林地中休整时,从其他城镇的方向赶来,碰巧才加入商队的行军队伍的。
自然,郑明也知道这些,虽然对方没有提及过,但他也观察的出来,只是没有提起过罢了。
闻言,郑明洒然一笑,也并未收回干粮,直道:“无妨,小子(zǐ)一餐三日饱,一块干粮便可挨到。”
闻言,医者一默,他深深审视了一眼的笑脸,逐摇头一叹地从中拿了一块粮饼,唏嘘道:“人说世道艰险,如你这般之人,世上已不多见。”
“唪。”郑明一笑,在拿出一块粮饼用嘴叼住后,便将油纸重新包裹起来放回包裹中去,同时说道:“但是……小子在村中亦不算最好,还有很多需要向子胜和夫子他们学习的地方。”
“哦?那倒是有趣极了。”医者一怔后摇头轻笑,便倚着背后的药篓吃起粮饼来。
与此同时,另一侧。
阿中在接过执扇青年递给自己的水袋后,便从伸手又干粮袋中取出一整块完好的粗粮饼递给对方,轻笑道:“少爷也吃些罢,你已快四个时辰没有吃东西了。”
“唪。”闻言,那执扇青年微一笑,却并未接过粮饼,而是出声说道:“我再吃,就没了。”
闻言,阿中不由一怔,随后张口说道:“少……”
“恩鞥——”执扇青年微摇其头地抬手打住对方,便面带笑容地仰面看向天上的日头,几经巡视后,他嘴角笑意也深地说道:“就这样吧。”
“可是……”阿中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那执扇青年突然闭上了眼睛,只嘴角上的笑意深深中,也或许夹带着几许情长。
见之,阿中沉默,也随之低下了脑袋,他手中,拿着的那半块自己果腹的粮饼,实际上也只被他掰掉了一小块而已。再看他提着的干粮袋,虽看上去仍有半袋的粮饼模样,但细看那些粮饼被挤、凸显出来的形状,却太过圆润且厚实,不似粮饼矣。
“唪。”执扇青年轻轻地搂着自己的双腿,面带笑容的沐浴着阳光带给自己的温热,给人以温宁、蛮是恬静。
“吃我的这份吧。”正当这时,却有一句稍显稚嫩地声音传到了他的心里。
他一怔,随后睁眼看去——却是郑明正笑盈盈地看着他,那递到他眼前的,分明是大半块粮饼无疑。
非但是他,阿中与医者也为之怔然,他们初看者是郑明手中递去的粮饼,那粮饼分明就在眼前,却令二人更感困惑和错愕,以至于当目光转向那张笑脸时,才显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不太饿,吃不下这么多。”郑明笑盈盈地望着纸扇青年,如是说道。
“这……你……”执扇青年怔怔地望着郑明,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拿着吧,又没下药。”郑明一笑,硬是把饼塞到了对方的手里攥住,随后便转身依靠在医者背后的药篓上,自顾自地吃起饼来。
“你……唪……”执扇青年怔楞地望着郑明躲起来,他几欲开口,但最后却化成一抹轻笑,从而轻轻点头地收了下来。
但饶是如此,他仍旧将那大板块粮饼分成两半,一份给他,一份递给了阿中。
“少爷……”阿中怔怔地望着那半块粮饼,当回过神来后,他有心想要拒绝,却在他的一句“没事,吃吧”之下,不争气地低下脑袋、埋头哽咽了起来。
他虽接下了粮饼,却于无声中哭得泪流满面。
“唪……”这一切,医者自然看在眼里,但他却无言无语,只是在人不注意时,将自己手里的那大半块粮饼掰成了两半,随后不着痕迹地抛进了阿中身旁的书箧里。
“喂!小子!”当此时,那位于坐骑旁侧的商队队长,却突然朝着郑明这边喝喊了一声,引去了所有人的注目。
“嗯?”郑明也从医者背后探出头来,不过嘴里还叼着一小块粮饼,显得有些呆呆。
“唪!”见之,商队队长不由咧嘴一笑,虽是笑得有些阴沉,但说的话却是中听:“借你好酒两口,晚上请你吃大肉!”
他朝郑明扬了扬脑袋地如是说道,并随手指了指那头挂着第三辆马车上的快被风干的小野猪。
“哦!好。”郑明一眼看去便知,那正是日前对方与野种所猎的一只小野猪,而对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烹用的缘由,一是为了用血腥气引来更大的猎物,二是因为对方的干粮和存货颇丰,根本没有必要吃掉。
是以,听闻对方如此说话之后,郑明便也点头答应,随手将自己的酒葫芦从腰上取下来抛给了对方。
“嘿!”商队队长咧嘴一笑,轻轻松松也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酒葫芦,随后见他大嘴一咧地高举起酒葫芦,对着一众队员呼喊道:“今天不走了!喝个痛快、吃个尽兴!”
“好——!”
“得,又得夜宿荒野嘎啦里……”众多喝喊回应声中,唯有这么一句垂头丧气的话语。
“哈哈、哈哈……好酒!”一番痛饮过后,商队队长随手便将酒葫芦扔向了聚堆儿的队员那边,在引起队员们或是哄抢、或是避让时,他本人洒然一笑朝着郑明几人扬了扬头,并用大拇指指了指第三辆马车的方向道:“来!请你们吃点儿爽口的!”
“嗯?”闻言,郑明不由眉头一挑,随后便起身跟着对方朝第三辆马车走了过去,唯留下医者、执扇青年和阿中在原地发呆。
当商队队长领着郑明过来,且掀开雨布往里一看,却是好几框并排摆放的瓜果。
嘣、嘣。
商队队长随便从框中捡出一个紫皮绿纹的蜜瓜,只简单拍了两下便确定熟透,随之便将其一把掰成两半,随手扔向自己的队员们道:“别客气!好酒配好果,好瓜配傻瓜!这可是庆丰的特产,随便挑!”
啪嗒!
有人没注意这边,还在愣头哄抢酒葫芦时被那瓜瓤直接砸中脑袋,当场就趴倒了下去,令那鲜红的瓜瓤四分五裂成几大瓣掉在了草地上。
“雨生吧?”看到那边的趣事,郑明不由一笑。
“哟?你还知道名字?”商队队长眉头一挑道。
“听人说过,但没尝过。”郑明点头一笑,如是说道。
“那可别错过了好时候,赶紧动手。”商队队长一笑,又动手去分捡瓜果。
郑明轻笑,继而转目看向商队队长那壮硕的双手,语出突然地说道:“我观队长刚才开瓜时并无用力,但却在掰动的一瞬间,便将那雨生瓜分裂成整整十二瓣,且截面如同刀削,不知有何技巧?”
“哦?”闻言,商队队长不由一怔,随之悠悠一笑地随手将手中挑选出来的两个雨生瓜抛向医者那边,转而背负起双手的笑望向郑明道:“你小子倒是锐眼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