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胜神洲,鹿台。
鹿台之高,誓与天齐。它以天柱山为基改造,建有四面登天道。
时下,有二人自南道登台。
前者,黑色帝袍未佩冠,发鬓斑白几许丝,身虽挺拔依旧,然步态已有阑珊感。
后者,宗服得体,头系抹额也无冠,抱剑随行笑安然。
这一路漫漫,终将登顶时,他却略有恍惚而停步。
后者微笑,只静候其行。
“唪……”他轻浅而笑,逐一步登顶,负手俯瞰向前方的疆土。
抱剑者会心一笑,没有踏上。
置身云雾里,乃不能阻他人目,敬畏退去以臣服。
下青云,九大洲,城城黑旗纵黑龙,全军将士列城中,大风起兮云飞扬,八方瞩目鹿台上。
“朕。”君临天下时,他有些衷肠盈眶,后微微一扬嘴角,慢慢巡视着普天之下:“可算良君。”
抱剑者微微一笑,后崇敬俯首、微微闭目:“千古一帝,空前绝后。”
“唪。”他微一笑,后深深呼吸了一口疆土气息,禁不住闭目昂首、伸展开双臂迎接天颂:“然,有多少亡灵枯骨。”
抱剑者略一默,后微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帝辛唯以血长书。”
“千古一帝……唪。”他复述失笑,后酣畅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唔!”然,他未笑到最后,便突然血涌上喉,摇摇晃晃地捂住胸口、单膝跪下:“唔!”
望着他萧瑟的背影,抱剑者哀上心头,然虽痛苦,却仍佯装笑脸:“父王……”
他微微摇头,虚弱缓息道:“朕累了……”
后者强笑,然悲哀大于苦涩,悲痛摇头而不愿再看。
“唪。”他突然失笑,后强撑着身体艰难站起:“匆匆百十年,犹如过眼云烟……”
然,他尚未挺拔身躯,便胸腔一震而退,可却捂住胸口强行站住,垂目渐空洞、略显复杂道:“天命难违,这是我的宿命……”
抱剑者闭目落泪,而他却抬头前去,要往前再走一些至边沿:“茫茫人海沧桑变,难逃疆土入黄泉……古来征战几时休,非某一尊!天、下、平?!”
然,不等怒质将尽,他却突然瞳孔一缩,吐血倒退:“噗——”
“父王!”抱剑者惊怒而来,惶惶接抱住对方,但对方却不愿坐下,依要抓着他的臂弯站住:“后来……我为帝,但定一世……也无憾!”
呼……
君手垂落,长剑也失主,从后者怀中滑落……
“父王……”秦笙悲痛垂首,泪流满面。
秦历一十三年,秦王尚,崩于鹿台……
秦尚一生,大大小小三千战,始不曾一败。谓之一战成名,百战成诗,真正横扫六合、九洲独尊。然,君临天下时,却不曾登封称帝。享年,一百八十三岁。史称,乾武王。
……
同年,楚尊府。
时下,城内地境损毁,狼烟枭枭,放眼望去尽是魂虫猛兽,铺天盖地。
幸存的十余万修,以四方城域为联合总部,以辖域内的城区中心建筑为指挥应援点,早弃了一些防守薄弱的大小院落,据守在各处宏伟的宫殿塔楼里。
某宫殿内。
“以漏洞为局!施以禁子封为禁障!”一剑毙敌后,指挥者怒而嘶吼,根本顾不得擦掉面上的血腥,便赶去填补另一处空缺。
噌噌噌!
十数名禁师绕着战线疾驰飞掠,一旦斩灭来敌、突破障碍,便瞬时挥手散布出众多的禁棋,将附近大大小小的壁洞、顶窟全部封禁。
另一处被战火荼毒的城堡中。
“快传求援信号!南墙沦陷!”声出一瞬,南墙即刻崩塌、战线瞬间沦陷,致使整个宫殿的南半部全部暴露在敌军的虎口之下,阻击者更是瞬间赴死一线。
巷道内、官道上、天空中。
“混账——!”近百名从据守点突围出来的应援者,全部身陷重围,瞬间覆没过半。
某处残损严重的阁楼里。
“撤——!全员退守至三层书房——!”正门已经失守,墙体更是被兽群瞬间冲溃,在内里奋战幸存的修士,不得已全部弃防、退守楼上。
一隅,房顶上。
“王八蛋——!”眼见后援阵亡,身陷重围者顿时泣血冲锋,身上已然血火爆涌:“老子同你死过!”
断桥上,遍地残尸浮兽。
“快……快走……”垂死之人,靠坐桥头,口中血水不止、只剩半身一臂。他早不能动,自吸引来铺天盖地的兽群。
“宫羽——!”身陷重围者凄声嘶吼,却难退蝗虫攻势,更瞬间伤亡一半。
“舍生就义……真是嘲人的鬼话……”奄奄一息声,随他手指一动,葬在了漫天的血光里。亦覆没了此地的一切……
黑暗中,群魔乱舞。
“第三组——!并入第七队!赶往支援东南第八区!”统战者一夫当关,彪悍勇武,手中灵技聚刃融兵,往往一剑便是惊鸿。
南城区,大道中。
“舅的……”青年无望呢喃,在微微摇晃中,被朽鬼大军覆没……
在各联合军于据点内浴血奋战、相互应援共济的同时,章松龄连同九位道神境修士,以“血禁结界”,将戮灵困在了北大道的中部。然,众人神情凝重,戮灵却静立无衷,唯见雾袍如黑气流动,诡异寂静。
与此同时,黄泉沼怪,也被以虚云子为首的七位道神境修士,以本源锁链生生禁锢在西大道上。但黄泉沼怪挣扎剧烈,虽不能挣脱掉捆绑、洞穿自己的锁链,却也令这七人无法脱战。
另一边,以长眉老怪为首的四位道神境修士,也将分裂为“三头之身”的四只蝠魔豹,阻击在了祭坛的东南角附近。
轰!
“该死!”在引术轰杀了一片突入殿门的亡魂后,指挥者不由低骂出声,又即刻飞奔向了被蜂群攻陷的偏厅:“郑明——!随白羽组行动!支援殿后的栖云宫!”
噗!
时下,郑明才将从窗口突入的飞蝗一拳轰爆,听闻此声令下,便不由低骂出声:“舅的!”
噌噌噌!
然下一瞬,他已经抽身脱战,随着从各处阻击要点脱战的十人飞冲后门而去。
噌——!
众人集队飞掠出大殿后门,以身下接入栖云宫、却充斥着魂鬼虫兽的大道为进发路线,一路斩杀无数、极速无阻,直到一头冲进栖云宫内,瞬间四散解围、救死扶伤。
轰嗡嗡嗡——
宫门外飞虫漫天,几乎将栖云宫围攻得水泄不通,更有铺天盖地的朽鬼和独眼兽,从两侧的院墙外攀爬进来,如同海啸巨浪,倾盆落地。
砰鞥!
飞蝗头领庞足百丈,只一次飞纵而落,便将一处楼宇压崩。
“呲——!”尘雾中,飞蝗头领只一道怒向嘶鸣,便即刻暴走而去、冲溃了那些晃荡站起的人影。
嗡——!
蜂群成墙幕比天,尽在振翅抬股中,向前方的宫殿发射出无穷无尽的尾针。
呼呜呜呜!
刺耳的嗡鸣声,迎来连绵不绝的爆破声,那宏伟一殿、内里怒修,全被这些随风暴涨、居高劲射的毒针贯穿成筛!
呼嗡嗡——!
时下,空中的飞蚊族群自感沦为坐骑,载着不断喷火的火系独眼兽,一路见物毁物、遇修焚修。
更有极多的飞蚊,在从地升空中,非但任由火系独眼兽争先恐后的跳上背部,更不抗拒朽鬼们攀上自己的肢体,从而将其一一空投到藏敌建筑上。
咿噫、咿噫!咿噫、咿噫!咿噫、咿噫……
亡魂们更是先“伞兵”一步疯涌而至,先一步突破了各处门窗和薄弱点,为朽鬼们的到来开辟道路。
唧——唧——!唧——唧——!
攀檐而上的朽鬼争先恐后,更有许多直接落进了建筑漏洞,再加上空降火柱、声威相助……只一瞬间,眼下这座破损严重的宫殿,便宣告沦陷!内里更是留下一片残尸,显召出一处处令人胆寒的生食场景,迎接来无数争先恐后的饕餮者!
“该死!”郑明依右手搂抱着怀里的伤者,单凭左手不断挥杀、迎击着面前疯涌而来的蜂群和蚊虫,想要从门口处退回殿里。
轰!
然此时,蜂群却被一根巨大的尾针冲散、贯穿,瞬间突刺到了郑明的眼前!
锋芒在目下,郑明顿时瞳孔一缩,但时下避无可避,只能徒手抓锢住眼前的尾针。
呲——!
何其之大的冲撞力,才能将郑明一路冲退至殿内,更一连撞开数人、撞毁了殿上的座案、撞破了案后的浮雕隔墙,又生生双脚扎地的倒滑出十丈沟壑……才堪堪停下!
呼轰!
于此一瞬,冲击宣泄!而这只堪比一头巨鲸的蜂卫,却赫然金目一闪,就要脱离尾针、发动反扑。
然,它的举动或行为,却在郑明狰狞震怒的面目下……宣告失败!
呲——!
当郑明的手掌因为钳制毒针而腐蚀升烟时,那些从郑明手里蔓延出的绿色铭文,也已经慢慢扩散到了蜂卫的腹股上!令其如何挣扎,也不能脱离!
“你真当该死!”当蜂卫因挣脱不能而发起反扑凶噬时,郑明顿时勃然暴怒,愤然地攥爆了手里的尾针:“无识凶傀!尽当诛之!”
呼轰!
金光秽液,迸溅了蜂卫巨大的身躯,而那金灿灿的血幕,却将郑明的面孔映衬得更加凶恶!因他腋下夹抱着的伤者,已在冲击当中死去!
这里的阴影,于光天化日之下,悄然笼罩了所有人的心神。
这里的凶残,相较于惨烈处,更是不值一提。
但落在某人的眼睛中,却视为一种至极的快感。
与此同时,亡灵塔内。
“呵呵呃呃……”黑暗中,唯闻低沉森笑,只见他一双狞光渐起的血澈双眸。
“该来者,当来矣……”在欣赏了整整三日之后,他终于从坐立中站起身来,但所道出的言辞,却令整个城池如坠冰窖、覆上一层血霜!
呼轰!
于此一瞬,全城静止!
人静,因敌止!敌止,因令至!
于此一瞬,万修转眼缓慢,那余光中出现的血霜,更是如同沙粒腥红了双眼!
下一瞬!
轰!
霎然间,穹顶逆漩!乃有一修!破漩而出!
怒而冲出者,正是庞若非!而他一眼见下,便勃然暴怒的嘶吼声,更是点燃了随行者们的怒火:“混账——!”
其之所向,直指亡灵塔!
后方十万大军,更是在冲出漩涡之一瞬,便已然为之暴怒地陈兵蓄技!
“杀——!”
天降神兵,何止壮观!仅仅是锋芒散出的气势,便如同风暴汇聚!冲溃了所有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