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靳玄戴了灰色貂鼠暖帽,白色大氅里头是一件藏蓝色缎面常服,看着像刚从宫外回来。
男人身高腿长,步履很快。
穆霜吟怔愣的功夫,他已经来到两人面前。
耳边传来严恩阳的请安声。
穆霜吟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人瞧,掩耳盗铃般垂下眸子。
两手刚交叠就被太子习惯性托住。
秦靳玄在跟严恩阳说话,托着她手臂的手却没放。
“恩阳今日怎么进宫了?”
严恩阳视线从太子手上收回,凝神应,“回殿下,皇祖母抱恙,臣与妹妹代阿娘进宫探望。”
答完话,他的视线又不受控往太子手上瞄。
秦靳玄视若无睹,一派闲适。
没人说话,这处便安静下来。
耳旁没了声响,感官越发清晰。
严恩阳有意无意瞧太子那只手,穆霜吟察觉到了,她有些尴尬,轻唤了声:“殿下。”
秦靳玄垂眸,深邃桃花眼看她良久,终是松手。
穆霜吟绷紧的弦松了松:“殿下是刚回宫?”
“嗯。”
“那殿下还没去给皇上娘娘请安吧?”
太子殿下眉梢微挑,这是赶他?
他瞥眼眼睛瞬间亮了的定安王,只觉心头发闷。
可她既然开了口,想必是有话要说,罢了:“嗯,孤这就走了,你们聊。”
走了两步,太子殿下脚步稍顿,头转过来:“阿吟, 母后好像找你有事,你若得空记得去一趟坤宁宫。”
穆霜吟应下。
秦靳玄深深看她一眼,继续往前迈步,身影很快就瞧不见。
腊雪早就回来了,太子一走,她即刻将手中捧着的盒子递到穆霜吟手上。
穆霜吟接过,再双手递给严恩阳。
严恩阳心里已经有猜测,不过他还是问了句:“这是何物?”
“谢礼。”穆霜吟笑笑,再次郑重道谢:“多谢定安王的誊抄本,我已经欣赏过了,是时候归还了,定安王好笔劲,不愧是年年得皇上盛赞的论文魁首。”
严恩阳苦笑。
她赞他的手书,本该高兴。
可她将誊抄本原样奉还,也让他的心无比怅然。
更难的是,让他直接说这就是送给她的,他,说不出口。
她也不会要吧。
盒子有些重量,里头绝不止是他那誊抄本。
严恩阳收起失落:“郡主所赠定是好东西,我现在能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
严恩阳打开盒子,里边除了誊抄本还有一方砚台。
他的脸色瞬间复杂。
又是砚台。
能让穆霜吟当谢礼,肯定是难得的好东西。
只是,她不知,他手上已经有太子送的了。
两人还真默契,严恩阳整颗心仿佛泡在苦水里。
“砚台很好,看样子是我赚了,多谢郡主。”
装得若无其事,只有他知道这话出口舌尖都发苦。
“方才殿下说皇后还等着郡主,郡主去吧,我也去看看四殿下。”
穆霜吟点头。
主仆俩身影绕过拱门,已经瞧不见了,严恩阳越发怅然若失。
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这头,走过一条宫道,腊雪扯了扯穆霜吟的衣袖,“郡主,是殿下。”
穆霜吟抬眸,秦靳玄站在不远处的楸树下。
背对着她们
他没走?
察觉她走近,秦靳玄转过身:“与定安王聊完了?”
穆霜吟点头:“殿下不是急着去给皇上和娘娘请安吗,怎么站这儿?”
“我急?”秦靳玄,“难道不是阿吟急着要我走吗”
“……”
他叹了一声,“阿吟,我在等你。”
“有、有事吗?”
“有。”
然后,穆霜吟糊里糊涂被太子带回了东宫。
坐在东宫的暖阁里,太子殿下从腰间解下玉佩,递到她眼皮子底下,指着玉佩下方的霜花结流苏。
“这里线开了,阿吟帮忙拉一下?”
穆霜吟下意识仰头,对上太子漆黑如墨的桃花眼。
她慌忙垂眼,接过来:“好,那我拿回去……”
秦靳玄接过她的话:“就在这里吧。”
“……现在吗?可是这里没有针线。”
太子叫了声福安,很快各式各样的针线就摆在穆霜吟面前。
秦靳玄嘴角噙着淡笑,问她:“这些够吗?”
“……够了。”
秦靳玄心头那点闷彻底消散。
他在她旁边坐下,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翻开。
他存在感太强,穆霜吟被他瞧着总不可避免紧张。
见他在看书,她舒口气,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手上。
却不知,书从始至终没有翻页,她拉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好了。”
秦靳玄合上书,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些。
穆霜吟看他重新将玉佩系到腰间,默默别开视线。
“殿下,娘娘还在等着,那我先走了。”
太子唔了声,“我尚未去见过父皇母后。”
只让燕火先行去报平安。
穆霜吟瞪圆杏眼:“殿下,您怎么又诓人?”
“又?”秦靳玄眉梢微扬:“上一次是哪一次,你说说看。”
“……”
上一次不就是说她脸上沾了墨。
他一个诓人的面不改色,她一个被诓的为何要不好意思。
“殿下自己想吧。”
见人要走,秦靳玄伸手拉住她手腕,笑了笑:“生气了?”
“没有。”
秦靳玄低低笑了笑,“我去换身衣服,你稍候片刻,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
得她点头,秦靳玄拿了本书给她,又唤了腊雪进来陪她,便回了寝殿。
穆霜吟重新落座,刚翻开书面,忽听得一道惊恐求饶声。
腊雪立刻道:“郡主,奴婢去瞧瞧。”
再回来,腊雪脸色难看:“郡主,是有个宫婢犯了殿下忌讳,殿下正发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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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冰凝郡主见自家兄长捧着个盒子失魂落魄的,轻轻叹气。
“二哥。”
严恩阳问她怎么了。
冰凝郡主:“你既然喜欢阿吟妹妹,为什么不争取?”
严恩阳苦笑,连大大咧咧的妹妹都看出来了。
“有这么明显吗?”
“你是我哥,我了解你,当然一下子就瞧出来了,阿吟妹妹不一样,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瞧哥哥这为情所困的啥样,冰凝郡主终究看不下去:“二哥,我给你个建议。”
严恩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现在心思不在这里,应得心不在焉。
冰凝郡主:“你在阿吟妹妹面前太恭谨小心了,说话都不利索,你瞧瞧人家太子表兄,你若真喜欢她,再这么藏着掖着总有一日你要后悔。”
严恩阳苦涩道:“你也知道太子……,那你觉得我说了就会有胜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