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面上有些挂不住。
她与皇后不能说婆媳关系融洽,不过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就是奉劝皇上选秀那会儿,她在皇后面前旁敲侧击国母风范,皇后也都是静静听着。
时不时应声母后说得是,还从未在她面前有过如此犀利之言。
是以,太后竟不知皇后竟有如此好的口才。
到底是自个儿有求于人,太后终究还是先服了软。
“是哀家说话不当,皇后莫要误会才好。”
“哀家只是觉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真心忏悔、及时补救,也没必要太过苛刻。”
话音顿了顿,太后接着叹道:“哀家年事已高,实在经受不起生离死别之苦,奈何皇上那儿已经听不进哀家之言,哀家心里的苦楚也只能跟皇后说。”
“皇上总在哀家面前赞皇后心肝玲珑,今日哀家就厚着面皮,请皇后在皇上面前替卫振求个情吧。”
人非圣贤,这话皇后前几日刚跟穆霜吟说过。
但就事论事,这话并非适用所有人和事。
卫振上欺君下欺民,影响极其恶劣。
如不严惩,何以服众。
太后现在只为她的娘家人着想,何曾为周明帝想过。
“母后,臣妾不是不愿帮,是不能帮。”
“承蒙皇上爱重,身为皇后,更应以身作则,臣妾能力有限,只想管好后宫这一亩三分地,至于政事,臣妾不想管也不能管。”
“莫说卫巡抚,今日就是臣妾的族人犯事,臣妾也绝对不会跟皇上求情,望母后体谅。”
太后心里是真堵啊。
她面子里子都不顾了,还是听不到一句自己想听的。
“皇后莫不是在教训哀家?”
“臣妾不敢,臣妾所言可能入不得母后的耳,但忠言逆耳。”
太后彻底沉下脸。
逆她的话叫忠言,那不忠的又是谁,她吗?
殿内安静得诡异。
宫能全忍不住斜斜抬眼瞧上头的两位主子。
果然,脸色是一个塞一个的难看。
他无声叹了叹,视线刚落回自己脚尖,就听太后吩咐:“宫能全,你带他们下去。”
宫能全应了声是,将殿内一应伺候之人都带了出去。
人都走了,太后也没有出声。
皇后也不着急,端起宫婢刚换上的茶,慢慢喝着。
最终还是太后先忍不住。
“让皇后笑话了,哀家知道你为难,也知道你说得很对,皇上也没错,错得是哀家那混账兄长,但哀家又能如何,骨肉至亲,总不能眼睁睁瞧着。”
“一家人,打折骨头连着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说是不是?”
太后话锋一转,“哀家听说你的侄女也在此次选秀之列?”
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选秀上了,皇后心里存疑:“是。”
“如果你答应帮哀家在皇上面前求个情,哀家定让你如愿。”
皇后没听明白:“如愿?母后的意思是?”
“皇上之前就说过,此次孙辈们后院添人全凭哀家做主。”
“如果皇后帮哀家保卫振一命,哀家就让皇后亲上加亲,让高家再得一份体面,如何?”
皇后:“……”
太后怎么会以为谁都跟她一样,想亲上加亲?
徐徐吐出口气,皇后道:“母后误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当长辈的操心过多也无用,敏珠确实在选秀之列,但那也是按着规矩没有办法,臣妾早已答应过她,她此次进宫只是走走过场,至于什么亲上加亲,臣妾更是从未想过。”
太后还想说话,坤宁宫来人说皇上正等着皇后用膳。
皇后忙起身:“母后,皇上还等着,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太后除了让她走还能怎样。
人走后,太后回想两人方才的对话,不禁蹙眉,难道是自己太急了?
也罢,秋后还有半年时间。
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眼下最重要的是选秀的事情。
既然帝后那里行不通,或许太子那里……
“来人,传令内务府将此次秀女名册呈给哀家看看。”
-
周明帝听完皇后与太后的一番交谈,沉默半晌道:“人心不足。”
皇后见他眉心紧锁,起身来到他身后,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按压。
“皇上已经仁至义尽,对太后、对卫家您都可以问心无愧,无需自扰。”
周明帝神情微缓,他睁开眼,将发妻的手握在掌心:“太子也是这么说。”
“还好有你跟孩子们,朕才不至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皇后了解自己的丈夫,太后如此不体谅,周明帝嘴上不说,心里不好受是肯定的。
在皇后看来,卫家人完全不值当皇上如此,奈何中间还有个太后。
毕竟是养大了他的人。
安慰也是徒劳,皇后索性挑些轻松的话转移周明帝的注意。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太子跟穆霜吟的身上。
周明帝听了始末,先问两人有没有淋到雨。
皇后:“臣妾派人去瞧了,太子是淋了些雨,阿吟倒没什么事。”
听说穆霜吟没什么事,周明帝就放心了,“太子是男儿,他身子又一向强健,淋淋雨倒也没什么。”
皇后,“是这个道理,女孩子最怕受寒,男子就没有那么多讲究。”
周明帝顺嘴提起给两人赐婚的事情,并将太子的意思告诉皇后。
皇后赞同道:“应当如此,阿吟那孩子太懂事小心,我有时候瞧着真是心疼她,先问问她的意见,才能彰显咱们对她的重视。”
这种事应该顺其自然,无需急于一时。
“嗯,朕与皇后都还年轻,倒也不着急抱孙子。”
“皇上真的不着急吗?那怎么连长命锁都让人打造好了?臣妾没记错的话,还是十二生肖都有。”
周明帝掩嘴轻咳两声:“确实不急,先备着而已。”
皇后:“是啊,臣妾瞧出来了,皇上不急,一点都不急。”
周明帝:“……”
-
东宫。
“殿下爷,您好歹把姜汤喝了再接着忙啊。”
“皇后娘娘着人来问的时候,特意嘱咐奴才一定要看着您喝下去,您看看这……”
“孤知道了,放着吧。”
都已经换三回了,放着放着您又不喝,这话福安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殿下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自小鲜少生病是没错,但是万一呢?
娘娘都吩咐了,出了问题就是他们伺候不周,这可真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