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个聪明人。
不是殿下想要他做什么,而是他能为殿下做什么。
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前者可以是服从于皇权,后者则是直接先摆出自己的态度。
乔长盛知道方才他与孙典礼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他在间接告诉他,他不会与清王同流合污。
怪不得殿下对他另眼相看。
庞水一开始对乔长盛其实看不顺眼。
以前,乔长盛身为金甲卫的几大统领之一,吃着皇粮,当的确是世家的耳报神。
眼睁睁瞧着世家将手伸进皇宫。
虽然没有伸进去就被斩断了,但也改变不了他身负皇恩却不做事的事实。
在庞水看来,乔长盛与孙典礼、齐贺无异。
因而,他不能理解为何殿下会对此人如此纵容。
太子殿下让他安排人护乔长盛周全,大概是心里的那点不服气驱使,庞水亲自来了。
在乔家守了几日,庞水只瞧出乔长盛是一个孝子,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直到今夜孙典礼的到来。
他与孙典礼说话处变不惊、进退得宜,懂得为自己周全,还不轻易落人话柄。
还算不是个蠢的。
不过,庞水有个疑惑:“你既然知道我换了你的茶,就不怕我也给你下毒。”
乔长盛似乎笑了一下:“君要臣死,臣能不死?”
“你的意思,你愿为殿下所用?”
乔长盛垂了眼,似在斟酌。
庞水嗤了一声:“行了,我们殿下从不屑强人所难,殿下说了,你要观望尽管观望。”
他不觉得乔长盛有比东宫更好的去处,就算他不愿为殿下所用,东宫也不缺这么个人。
乔长盛不意外太子能猜中他的顾虑。
他没应庞水的观望之言,而是问:“我算不得忠,太子殿下还愿意给我机会?”
“不给你机会,今日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话音刚落,庞水忽然一闪,人消失在暗处。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敲响。
乔长盛关上窗户,打开门,门外站着他的父亲乔景祥。
“长盛,你让人请为父过来,所为何事?”
乔景祥以为乔长盛叫他过来是想跟他商量清王的事情,不想,乔长盛却说,“父亲可知乔家有人要毒杀我?”
乔景祥脸倏地阴鸷,本就带了刀疤的脸显出几分狰狞:“是谁?”
-
庞水让人继续盯着乔家动静,他回了东宫。
“殿下在里边?”
燕火点头。
庞水正要进去,燕火伸手拉了他一下,庞水转头看他,目带询问。
“先等着,殿下现在没空见你。”
“我有乔长盛的事情要跟殿下说。”
“乔长盛的事情重要还是有郡主的事情重要?”
庞水甩开他的手,“你这是明知故问。”
在殿下那,怕是一百个乔长盛也比不过一个郡主。
“你既然知道,那就等着。”
庞水往四周看了看:“郡主来了吗?不对啊,怎么没瞧见郡主的婢女?”
“谁说郡主来了。”
“你刚刚不是……”
庞水话说到一半,福安领着十几个宫女太监从殿内出来。
那些宫女太监们分列成两排,手上都捧着个托盘。
庞水粗略扫过,好像是一些华服、首饰类的东西。
福安朝两人微微一笑,领着一群人出了东宫。
庞水问燕火:“殿下送郡主的?这是不是太多了。”
燕火睨他一眼:“多吗?郡主每年生辰殿下都是这么送的,今年是郡主及笄,殿下当然更加重视。”
庞水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太子叫他进去。
刚进殿,太子就问:“这几日,你去了乔家?”
庞水摸了下唇角:“殿下看重的人,属下不敢大意。”
“不是你自己想不通孤为何对乔长盛与对孙典礼和齐贺不同?”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庞水心虚地低下头:“是有那么一点。”
“那现在呢?”
“现在,属下觉得乔长盛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但也没觉得他有本事到,能让殿下如此宽容。”
秦靳玄:“那就再去乔家守两日。”
庞水:“……”殿下是觉得他小瞧了乔长盛?
可他刚才说的话明明就很中肯。
算了,殿下有命,莫敢不从。
“是,属下这就去乔家。”
刚要退出去,太子殿下又开了口。
“孤让你护他周全,是真刀真枪时保他性命,不是让你管乔家那些阴私事,他若这些都躲不过,便只当是孤看走了眼。”
庞水惊讶:“殿下,属下什么也没说啊,您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因为孤长了脑子。”
“……”
从殿内出来,庞水难掩郁闷。
连殿下都这么说。
怪不得乔长盛方才看他的眼神,半点感激都没有。
燕火瞧他神情,用剑挡住他去路:“差事办砸了?”
庞水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剑:“胡说什么,我不比你靠谱?”
燕火若有其事点头:“是,你靠谱,不过是将奶娘给皇后娘娘的信送到东宫来了,又将殿下给昭阳郡主的东西送给了冰凝郡主而已。”
“……”
庞护卫一脚踹过去:“你不挖苦我两句会死是不是?”
因为这两件乌龙,他自己领罚,大冬天光着膀子绕着皇宫跑了三圈,已经够丢脸了,这家伙还要揭他伤疤。
燕火躲开他的脚,见他是真愁,也没再开玩笑。
“这么郁闷?还是想不通殿下为何对乔长盛这么宽容?”
庞水百思不得其解,“是,我承认乔长盛有优点,但是不觉得他值得咱们殿下这么费心思。”
燕火面露嫌弃:“你行事还算谨慎,但有时候脑子真转不过弯。”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殿下对乔长盛费心思了?即便真有,殿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咱们要做的就是听令行事。”
庞水被他一语点醒:“你说的对,我为了个乔长盛这么纠结干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
“行了你别耽误我时间,我去乔家了。”
这下换燕火没忍住一脚朝他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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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昭宫。
奶娘撑了把油纸伞上了廊檐,腊雪眼尖瞧见,连忙从殿中出来。
走近了听她在念叨。
“今年这天真恶劣,雨雪轮流下,真冷啊。”
腊雪接过她的伞,替她抖雨水,“可不是,都这个时辰了奶娘怎么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