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风云录
第五卷卧薪尝胆
第一章练兵安民镇通州
第六节 肃贪(四)
李林彬见到昌平州和通州已经开始出现流血事件了,顿时焦急不已,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通红色,说道:“云威,我看你还是先将这肃贪之事停一停吧,现在事情已经开始失控了啊!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就返回京城,我和那些御史言官还是有些交情的,我一定联合众御史将这件事情彻查清楚,一定给将士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刘云威却是摇了摇头,坚决的否定了李林彬的提议,说道:“我看李大人还是再仔细的看一看这些证据吧,京城里大理寺等御史衙门也有人涉案的,沈智北镇抚司都有人涉案!李大人让我怎么相信那些御史言官?况且,一旦我停止捉拿人犯,恐怕用不了多久的时间,那些还没有伏法的贪官就会将赃款全部转移、隐藏,到时候咱们就查不到任何的证据了,这次肃贪也会半途而废。”
“那怎么办!难道一定要将京畿之地杀得血流成河吗?难道一定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再收手吗?”李林彬焦急地说道。
这时,刘云威的眼中满是杀气,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李大人你知道吗?我昨夜在梦里见到了我祖父,还有那数万战死在辽东的同袍,他们都在地下不停地嚎哭!充满了绝望!”
李林彬闻言顿时一惊,随即便感到了一身的寒气,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刘云威继续说道:“辽东之战,十万汉家将士喋血萨尔浒,他们为的是什么?为金银、为名位?都不是!他们为的的捍卫华夏、报效国家!他们在那样劣势的情况之下,在明知大战必败、自己必死的情况之下,依然出征关外、慷慨赴死,他们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保卫这些贪官污吏吗!现在,战死沙场热血儿郎都已经归于尘土了,而这些杂碎却依旧在侵吞新军粮饷,在亲手将陛下苦心经营的新军葬送掉!李大人,新军是做什么的?新军是朝廷再征建奴的雷霆一击!是萨尔浒数万冤魂的复仇之剑!是辽东百姓泣血盼望的汉家王师!要是能够将这些杂碎一举清除,还朝廷一个清明,还将士们一个公道,那将京畿之地化作战场又有何妨!李大人你告诉我,我做错了吗?我做错了吗!这些杂碎难道不该杀吗!”
此时,李林彬的心中异常的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李林彬终于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云威,我知道此事已经很难善了了,但是咱们必须尽快将此事结束!这样,你给我一个底线!给我一个能够安抚将士们的底线!一个你能够接受的底线!”
刘云威沉默了,双眼紧紧盯着李林彬,半晌之后,沉声说道:“公道!我和汉威军将士只要一个公道!”
李林彬眼神闪烁了一番,看了刘云威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吧,我马上就赶回京城,我会动用所有的关系来斡旋此事的。”
“那就有劳李大人了。”说完,刘云威便亲自将李林彬送出了大营。看着李林彬乘坐的马车逐渐远去,刘云威对身边的一名夜不收说道:“给长水部和鹰扬部传令,加快肃贪的速度,如果人手不够的话,马上报给我,我从龙骧铁骑调兵增援!”
那名夜不收领命离去。
刘云威喃喃地说道:“快一些吧,在朝廷全面介入之前一定要尽可能多的查抄这些贪官!”
而李林彬在离开之后,一路毫不停歇的赶回了京城,等到进城之后已经是入夜时分了。虽然十分的疲惫,可是李林彬根本就顾不上回家休息,而是直接赶到了黄嘉善的府上,将刘云威抄录的一份口供和罪证交给了黄嘉善。
黄嘉善看完这些口供和罪证之后也是惊骇不已,一脸惨白的惊呼道:“竟然有这么多的贪官!难怪刘云威会失去理智统军肃贪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大明就离亡国不远了!”
李林彬见黄嘉善所言非常的不吉利,心中有些不悦,便岔开话题说道:“黄大人,咱们还是说说此事到底该如何善后吧!现在汉威军在昌平州和通州都已经开了杀戒了,要是其余地方也开始杀人的话,我担心局势会瞬间失控的,到了那时,那就是天大的祸事了!咱们谁都承担不起!”
黄嘉善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急忙问道:“那刘云威可有什么说法?他想如何了结此事?”
“刘云威说他和全军将士只要公道!”李林彬说道:“对了,刘云威还说袁明轩已经来京城了,会来找咱们,此事就由咱们和袁明轩一同商议。”
黄嘉善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刘云威这是准备让袁明轩来传话了!这个刘云威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是手握重兵镇守一方,并且胆大心细、做事果决,这次肃贪将咱们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可刘云威却像是在闲庭信步一般,此子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林彬焦急的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黄大人就别感叹刘云威的为人了!咱们都被这个小子给害苦了!黄大人你看,咱们是主动去找袁明轩来商谈此事,还是等着袁明轩自己来找咱们?”
黄嘉善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都这个时候了,咱们还摆什么官架子、等什么啊,马上派人去找袁明轩过来!这家事情万万不能等下去了,迟恐生变啊!”
将人派出去寻找袁明轩之后,黄嘉善便和李林彬坐在府中等候消息,二人心中都是十分的烦躁,坐在堂中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的愁容、相顾无言。整整一夜的时间,黄嘉善和李林彬都没有收到袁明轩的消息,于是二人便在大堂坐了整整一夜。
次日一大早,黄嘉善派出去寻找袁明轩的家人传回了消息:袁明轩找到了!此时正在赶往黄府的路上。
黄嘉善和李林彬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二人毕竟年纪不小了,苦熬了一夜都是赶到十分的疲惫。但是黄嘉善和李林彬都不敢回去休息,毕竟还有天大的事情等着商议,于是二人只是吃了一些东西,便来到了正堂等候袁明轩。
没过多久,黄嘉善和李林彬便见到袁明轩风尘仆仆的赶来了,此时的袁明轩同样是一脸的疲惫。
袁明轩先对黄嘉善和李林彬行了礼,之后不等二人开口,便直截了当的说道:“现在京畿之地已经呈现大乱之像了,不知二位大人希望此次肃贪如何收尾?”
黄嘉善闻言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当然是希望此次肃贪尽快结束了,不过前提是不能引起京畿动乱!这是必须要保证的!”
“那些涉案的贪官污吏该如何处置?”袁明轩继续问道。
黄嘉善和李林彬对视了一眼,之后便说道:“当然是严惩不贷!这些贪官污吏不严办不足以平人心、正国法!”
“京城之中的涉案官员怎么办?”袁明轩问道。
此时,黄嘉善的额头已经开始出汗了,略略想了一下,便说道:“我会立即知会刑部尚书和五城兵马司,核对完证据之后,我亲自和刑部尚书一同带兵抓人!”
袁明轩面带笑容的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不知二位大人以为,这次涉案的赃款该如何处置?”
说到这里,黄嘉善的脸上已经显得有些不高兴了,于是看了看袁明轩,便看向一边不再说话了。
一旁的李林彬看在眼里,犹豫了一下之后,便试探着说道:“袁大人,接下来黄尚书会将贪官侵吞新军粮饷之事报于朝廷,由朝廷出面全面接手这次肃贪之事。不过,请袁大人尽管放心,这些贪官污吏一定会被严惩的!至于这些赃款,我觉得理应收归国库为好。”
袁明轩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收归国库?那是不是收归国库之后再下拨给汉威军?”
李林彬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理应如此。”
袁明轩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另外一批贪官污吏来继续侵吞大军粮饷的,那这一次的肃贪也就完全没有了意义。”
黄嘉善说道:“怎么可能?这一次事情闹得这么大,怎么会还有人不开眼,继续打新军粮饷的注意?”
“只要有钱拿,就从来不会缺少贪官的!”袁明轩冷冷地说道:“当年太祖在朝之时,对付贪官是何等的严酷?剥皮填草、凌迟灭族,太祖甚至曾一年杀贪官数万人!可是结果呢?这些贪官污吏还是前赴后继,犹如过江之卿一般,源源不绝!黄大人、李大人,你们要怎么保证将来不会有人再来侵吞新军的粮饷?”
李林彬一时哑言。
而黄嘉善则是问道:“那依着袁大人的意思,这些赃款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