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答道:“简单点说,就是每次鬼神都是以福字开始,让人去祭拜。实际上,这人也是在完成着某种仪式。祈福成功,祭拜者会临死获赦,富足安康地活着。祈福失败,他本身就会成为鬼神的祭品。”
我说着站了起来:“但是,我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想去找一个得到过‘幸’字的人看看。”
“麻五,找麻五就对了。”曹谦道:“麻五原本是一个闲汉,祈福成功之后连交好运,现在已经是一方乡绅了。找他肯定没错。”
我干脆道:“找个人给我带路。”
县令曹谦又问道:“万家小姐的事情该怎么办?”
我似笑非笑地道:“拖着,拖到我回来为止。至于怎么拖,那就是你的事儿了。”
我带着一个衙役从县衙出来之后,就问道:“你给我说说,那个麻五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带着几分酸味说道:“要说,这个麻五,还真是交了狗屎运道儿。以前没发迹时,就是个混吃混喝的泼皮。弄不好,酒食没混上还要挨一顿臭揍。现在好了,田也有了,房也办了,好衣服穿着,好马骑着,就连名字都改成了麻五爷。”
衙役羡慕完麻五之后,马上又是一顿编排:“要说,这狗就是改不了吃屎。麻五人穷的时候,一文钱能攥出水来,现在富了,一文钱他能攥出粪来。弄了个偌大的宅子,不但连个佣人都不请,有时还自个干那些上房修瓦的累活,有钱也是个穷命。”
我饶有兴趣地道:“一个大宅就他自个儿住?”
“可不是么!”衙役咂着嘴道:“不光没雇人,就连媳妇都没娶,说是娶媳妇费钱。活了四十大几了,才弄了个瞎子当媳妇,听过是昨天过的门儿。”
“瞎子?”我和张道凡对视了一眼,朦胧中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
“对呀,瞎子不要彩礼钱呐!”衙役一脸鄙夷地道:“他这人现在最大的嗜好,就是到了半夜关起门来数钱。”
三个人说话之间,已经走到一条老街的街口。这条街怕是有些年头了,从头到尾到处都是混着蒿草的土坯房子,唯独街心上有那么一座青砖大院,主人像是有意炫耀似的,用青砖红瓦把房子修得很是气派。
张道凡指了指那栋大院道:“那就是麻五的家?”
“可不是!”衙役愤愤道:“气人,也没这么个气法,要不是县老爷治理有方,我都想劫他一下。”
我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一个满身绫罗绸缎的中年人坐在路边嚎啕大哭:“哪个天杀的拿了我三文钱啊?这是要我的命啊!”
“我求求你们啦,都是街坊,谁拿了赶紧还我吧!要不我真活不下去啦!”
一个瞎了眼睛的女人摸索着走到街边小声劝道:“当家的,不就是三文钱吗?哭坏了身子不值得。”
“滚,你懂个屁!”男人一下子蹦了起来,抬手一个耳光把那盲女抽倒在了地上:“都是你个扫把星,要不是你,老子也丢不了三文钱。”
说完之后,对着蜷缩在地上的女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住手!”张道凡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住那人抬手就是两个耳光。
“你打我。你打我。”男人兴奋地大叫道:“你敢打我,马上赔钱,要不然老子就告到衙门去。”
“放屁!你他娘是谁老子?”领路的衙役也跟着冲了上去,一脚把对方踹了个趔趄:“麻五,睁开你那狗眼看看。这两位是京城来的大人,敢在他们面前放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大人?”麻五不但没怕,反而躺在地上打滚叫道:“打死我吧!打死我吧!反正也活不了了。”
我几步赶了上去,一脚踩在对方脑袋上:“想死?老子这一脚下去,立刻让你脑袋开花。识相的赶紧站起来,老子有话问你。”
麻五趴在泥里叫道:“要问话,先给钱,不给钱,你就踩死我!”
“大人,大人饶命。俺……俺当家的得了失心疯,俺替他给您赔不是了。”盲女连滚带爬地扑倒在我面前连连磕头。
“滚!”麻五厉声吼道:“你懂个屁,他要是不给钱,就让他打死我。”
“嗤——”我被他给气乐了:“说吧,你要多少钱?”
麻五马上伸出三个手指:“三文钱就行!”
“给他!”我向衙役点了下头。
衙役从兜里掏出三个大子扔到地上:“狗日的,算你拣着了。”
麻五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骨碌爬了起来,从地上抢过三文钱,来回擦了几遍才塞进怀里:“两位大人里面请。不过,话先说好,我麻五穷得很,没有茶水招待。”
“哈哈哈……”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立刻一阵哄笑。
麻五却不以为意地领着我们进了屋子,我刚一坐下,就从怀里掏出了那幅古篆写的幸字:“认得这个么?”
麻五脸色一变立刻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赶紧走!”
“走,可以!”我转头向衙役道:“你回去叫几个弟兄来,把他家抄了。是钱就全都拿走,但是别抓人。”
麻五像是被马蜂蛰了一样地大叫道:“你凭什么抄我家?”
“就凭老子是黄马褂,想杀谁就杀谁,想办谁就办谁。”我阴森森地笑道:“你可以去告我,就算你告到御史台,我也大不了说一句‘我弄错了’,然后再把钱还你。时间也不会太久,七天,七天之内我肯定把你的钱原封不动的还回来。”
麻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你都知道了,还找我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摇着手指道:“所以才要找你问问。”
“我我……谁弄走我一块银子?”支支吾吾的麻五,忽然间发出了一声尖叫,发疯似的撕开了身上衣服,光着上身从腰里抽出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张道凡刚要出手,却被我给拦了下来:“看他做什么?”
麻五拿起刀来,一刀切进了自己胸口,把刀一转从自己身上血淋淋地挖下一块拳头大小的肉来。奇怪的是,那块血肉落在地上时,竟然发出了金属撞击石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