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楠虽然很累,但是跟家人有说不完的话。每个人都说了好几次“早点儿休息”,但乔家人谁也舍不得睡。如果不是都困得睁不开眼了,他们估计能聊一整夜。天快亮时,乔楠才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给女朋友发了“晚安”两个字之后,安心地睡着了,并睡了个天昏地暗。
要问他怎么从医院逃出来的,薛冬梅可谓功不可没。
话说昨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没睡,凌晨时分,薛冬梅也醒了。乔楠将自己回家的计划告诉了她,薛冬梅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不能因为想回家过年,就置自己的身体于不顾啊!
乔楠如实说道:“年后我可能就要进特战班了,不知道下次回家过年是什么时候。我怕错过这次,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你也别告诉别人,毕竟这事不是百分之百能成,我只是很担心。”乔楠补充道。
话已至此,薛冬梅也无法劝下去了。她叹气道:“那好吧,正好我也好几年没回家过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他们了。我陪你一起回港城,路上也有个照应。”
“你不是跟你妈断绝关系了吗?干嘛回去自讨苦吃啊?”
“不回自己家,回去看看我姑姑。我在二中读书时,除了我爸,就只有我姑姑疼我了;上了大学之后,她每个学期还给我打两三次电话,问我钱够不够。这些年我没回家,也就没去看她。现在想想,也不应该。”
“那好,咱俩一起回去,我买机票。”
薛冬梅很过意不去:“这样得花很多钱,你坐飞机回家,我坐汽车回去好了,反正我不赶时间,快点儿慢点儿无所谓。”
乔楠很豪气地搂过女朋友:“虽然我没什么钱,但让女朋友坐飞机的钱还是有的。一年难得奢侈这一次,在其他地方节省一点就好了。”
薛冬梅温柔地笑了,说道:“我这就去跟大夫求情,求他把你放走。”
“好,加油!”
***
大夫诊疗室。
薛冬梅一直以为,乔楠的主治医生是位中年大叔,没想到是位五十岁左右的阿姨。阿姨白白胖胖,带着红框眼镜,看起来挺和蔼可亲的,并不像乔楠描述得那样傲娇。
薛冬梅调整成演员模式,让自己尽快入戏。她紧咬嘴唇,尽量装得楚楚动人一些:“大夫,我是乔楠的女朋友,刚从北京赶过来,有些话想跟您聊聊。”
“哟,那小子还有女朋友呢!还是从北京来的!”大夫忙着敲电脑,不经意地问道:“在北京上学呐?”
“嗯,我是清华的。”
……
大夫不再敲电脑了,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了这个女孩一番。她瘦得很厉害,更显得下巴很尖、眼睛很大。说不上多漂亮,但是很清秀,就算不说话,也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很符合清华园的气质。
“那小子挺厉害啊,还谈了个清华的女朋友!”
薛冬梅赧然,轻声道:“大夫,乔楠在军校,我们俩好不容易见一面。您也知道,军校管得很严,他每年回家的天数就那么几天。我俩从高中谈到现在,也该见见家长了。本来约好过年前见的,可是乔楠参加比赛,又受了伤……我家里本来就不想让我跟军人恋爱,怕我以后吃苦,可是我替乔楠说了很多好话,他们才肯答应见他一面。这个机会可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如果乔楠放了我爸妈鸽子,我俩还能谈下去吗?”
薛冬梅佩服自己的演技,说着说着,眼圈竟然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大夫当然知道军恋的艰辛不易,听了薛冬梅的话,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知道肌肉拉伤有多严重么?”
“知道。我一定监督他吃药、换药,除了见我爸妈,不让他去任何地方。几天后,我一定让他好好回来!”
大夫转着圆珠笔,终于下定决心:“行吧,我开点药,你监督他。另外,千万不要多活动,要尽量卧床休息。他还年轻,别留下后遗症。”
“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在薛冬梅起身告别时,大夫轻咳了几声,不自然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年轻人,又很长时间没见了,肯定很想那个……但是呢,我劝你们这几天克制一下……”
薛冬梅脸红到了耳根,匆匆道了一声“明白了”,逃也似的离开了。
没想到大夫又冲着她的背影叮嘱道:“就算那个,也要注意幅度啊,别太激烈……”
薛冬梅带上门,捂上了耳朵,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乔楠拄着拐杖,在走廊旁边等她,见她出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成功了吗?”
薛冬梅先装作一脸哭相,见乔楠紧张起来,才笑着说:“我出马,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么?”
乔楠一激动,将拐杖一扔,把女朋友紧紧抱在怀里:“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
回病房收拾东西,大夫的话却始终萦绕在薛冬梅心头,她决定问乔楠一次:“乔楠,你考虑过性吗?”
“性?”乔楠满脑子问号。
“对,就是你理解的……性!”
乔楠的眼睛黑得发亮,薛冬梅感到那眼睛就像两个黑洞,将自己的灵魂都吸走了。她突然就想逃避了,结果乔楠一把拧过她,声音坚定而充满磁性:“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满足你。”
薛冬梅显然还没准备好,她慌乱地摇了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乔楠诚恳地说:“跟你确定关系之后,我就跟我姐说了。我姐叮嘱我,不要想着占女孩子便宜,要尊重女生的意愿。如果没有担当,就不要跟女生发生……那方面的事……”
乔楠毕竟也是个大男孩,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只好习惯性地挠耳朵。
薛冬梅感叹道:“你有乔璐前辈这样的好姐姐,真是太幸福了。”
“我姐话不多,但每次都能说到点子上。对我和乔琳而言,她的话比我妈的更有说服力。”乔楠拄好拐杖,轻笑道:“我们先别想其他的了,回家吧!”
“好,先回家再说!”
乔楠当然不知道,他回家的决定有多正确。这是他学生生涯中,最后一个在家过的春节。自此向后几年间,他都没有在家里过过一个春节。
此身已许国,如何再许给家?
少年乔楠经过数年磨炼后,才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
协调了大多数同学的时间,港城50级实验一班的聚会由年前改成了大年初三。考虑到乔楠腿上有伤,他们把聚会地点定在了二中附近,这样乔楠就不用走太多路了。
大年初三,乔家拖家带口地回到了大李家村,只有乔楠没法回去。其实他很想念姥姥,但是姥姥坚决不让他拖着伤腿回家,说初五回去港城看他,让他安心养伤。
让年迈的姥姥来回奔波,乔楠很过意不去。但转念一想,除了至亲家人,谁还会这样设身处地地为自己着想呢?对他而言,家不愧是最温暖、最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啊!
晚上六点,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二中附近的一家川菜馆的包厢,迎接他的是昔日同学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乔楠笑着做了一个“低调”的手势,很自然地在薛冬梅身边坐了下来。
薛冬梅本来正在跟一个男生争辩“诸葛亮北伐到底是不是穷兵黩武”的问题。薛冬梅很坚定地认为,诸葛亮是想要恢复汉室正统,所以不得不打,否则就只能被曹操.逼得更紧,从而毫无还手之力;男生显然持相反观点。其他同学在认真听着,他们不得不承认,薛冬梅确实是一个才思敏捷的辩论高手,一般人不是她的对手。
正好乔楠进来了,薛冬梅便不再跟男生辩论,而是笑吟吟地问乔楠:“乔班长意下如何?”
语气淡然客气,就好像二人只是一般同学关系。
乔楠将拐杖放好,笑道:“我不是研究历史的,但我尊重女士的想法。如果真要探讨这个问题,那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分出胜负来。不如我们先来讨论一下,今晚是吃辣子鸡呢,还是吃口水鸡?”
乔楠四两拨千斤,于无形之间终结了这场辩论,大家都叽叽喳喳地讨论起菜单来,乔楠这才有时间打量老同学。两年半没见,他们都变了不少,尤其是是女生,完美印证了“大学是座美容院”的说法。这次同学会来了差不多三十个人,乔楠环视了一圈,才将每个人都对上了号。
男生也变了很多,尤其是尤其是徐威。以前吊儿郎当的大男孩,现在颇有些商界大佬的气质,娴熟地领着大家喝酒,还很豪迈地放话:“今天的饭钱我全包了,大家敞开肚皮吃,放开胆量喝。很久没聚了,今天一定得尽兴!”
黄金子急忙说道:“这怎么行呢?我可是提前收了班费的,哪儿能让你一个人掏钱?”
徐威阔气得像个土豪:“生活委员大人,你这可是瞧不起我啊!咱班现在就我一人在港城混吧?你们现在都属于客人了,还不允许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你算哪门子地主,这里谁不是港城人?”乔楠顿了顿,笑道:“大家都是学生,说好了同学聚会,每个人都出一份力。这样吧,咱还是花班费;如果超过预算,就让徐老板帮咱们垫上,圆一下他仗义疏财的梦想,行不?”
乔班长不愧是乔班长,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都信服,徐威也没有意见。在乔楠进门之前,徐威就将他夺得“精英之剑”的壮举添油加醋地跟同学们说了,并且领着全班同学向他敬酒。乔楠推辞不过,一仰脖子,便将杯中白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动作干净利落,跟他在比武场上一样潇洒。
就像乔楠明显感受到同学们的变化一样,同学们也觉得他变了不少。尤其对女生来说,两年半的军校生活,让他渐渐脱去少年稚气,变得越发硬朗帅气,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男性荷尔蒙,让人移不开眼睛。
几个女生嘀咕了半天,最后壮胆起哄:“乔楠,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一杯白酒下肚,乔楠脸上立刻添了红晕。他重新坐下,抿着嘴唇笑道:“我跟女朋友谈了半年了!”
女生们顿时失落不已,又充满好奇:“是你在军校的同学吗?”
乔楠玩弄着酒杯,眉眼含笑。他脑中闪过很多念头,最后还是决定,当着老同学的面给女友一个承诺。于是,他说道:“不是军校同学,她就在你们中间。”
薛冬梅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情急之下,她轻轻碰了他的腿一下,希望他能收敛。不确定的因素还有很多,她不像那么高调地公布恋情。
可乔楠决心已定,对薛冬梅的提醒视而不见,笑眯眯地说:“我说一个人,你们都来猜猜。她呢,特别瘦,读书量巨大,文笔超级好。学习特别狠,不甘心落在任何人后面。但是跟她接触之后就会发现,她心眼好得很,尤其是对自己的男朋友,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乔楠说了一半,大多数人都猜出来了,他们半信半疑,却又很兴奋地拍着桌子起哄;说到最后,乔楠根本不顾避嫌了,热切地盯着身边的女孩。薛冬梅捂住脸,不知是害羞,还是幸福地哭了。
乔楠索性将她揽在怀里,无比自豪地说:“现在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女士就是我的女朋友。”
“啊!!!”
在座的女生呼喊声震天,兴奋之余,她们也在哀叹——怎样才能找到乔楠这样充满魄力的男朋友啊?
饭店的音乐正好播放到了陶喆的《就是爱你》,在唱到“就是爱你爱着你,有悲有喜有你,平淡也有了意义;就是爱你爱着你,甜蜜又安心,那种感觉就是你。”
薛冬梅忽地从乔楠怀里挣脱出来,亲吻了他的脸颊一下,大大方方地说:“我也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男士,就是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