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中旬,在轮番见过几位家长后,宋家的态度依然十分坚决——不可能和解,必须走法律程序。
甚至有一位家长找到海大,跪求李兰岚,让她放过自己的孩子。说他什么都没有做,都是那群坏学生教唆的。她声泪俱下,在众目睽睽下,苦苦哀求:“我们家就这一个孩子,他又没有害闵佳,求求你放过他,我一定教他好好做人。”
这样一闹,闵佳差点被性侵的事,在海大也传开了。
李兰岚十分恼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也不管那人能不能听懂,反正她再也不屑理会。
也有很多人劝李兰岚,哪有几个孩子不犯错的?宽宏大量是我们的传统美德嘛,得饶人处且饶人,给犯错的孩子一个机会,这样才符合“善良”的定义啊!
李兰岚将这些话全都转告给了丈夫,公务缠身的宋易之只说了一句:“原谅永远是旁观者的姿态。”
李兰岚深感有理,就算别人再怎么议论纷纷,她也更加坚定立场,要亲手将那群混蛋送进监狱。
过了几天,魏成林来跟她辞行,他要去北京参加钢琴比赛了。李兰岚深知,这不过是一家培训机构,联合一家钢琴公司办的非常不入流的一场业余比赛,含金量几乎为零。但是她没有继续打击魏成林,而是叮嘱他:“决定参加就好好表现,别给我丢人。”
“不会的!”魏成林自信地笑了笑。
李兰岚虽然不赞成他去参加比赛,但还是塞给他500块钱,让他别在路上委屈自己。魏成林再三拒绝,他说这次期末考试考得不错,得了一个“学习进步奖”,有600块钱呢!
李兰岚懒得跟他啰嗦,把钱塞进他的口袋里,说道:“现在我是你的老师,可不能在外面丢了我的面子。快去吧!”
李兰岚粗暴地下了逐客令,魏成林也没有办法,道了谢,便揣着钱走了。
他们的对话,宋闵柔听得一清二楚,在魏成林走后,她从房间里出来,冷笑道:“真是叫花子!”
李兰岚立刻就发飙了:“你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是叫花子?”
“走就走嘛,还特意来家里跟你说一声,潜台词不就是让你赞助点路费吗?”
“宋闵柔!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李兰岚冲着女儿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也就是命好,投胎到了宋家;你看看魏成林,家庭条件那么困难,人家还学得有模有样。要是你俩掉个个儿,你连他三分之一都不如!”
闵柔气得涨红了脸:“我是港城头一个考上茱莉亚的,你凭什么这么贬低我?”
“考上茱莉亚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等你入了学,就知道自己多差劲了!学钢琴的一天都不能松懈,你居然还跑到蓉城去浪?就你这样还想当钢琴演奏家……”
要问母亲什么时候口才最好?那一定是数落丈夫或者孩子的时候。潇洒如李兰岚,也有全天下所有母亲的通病。就算闵柔再优秀,她也忍不住数落。
“……就知道打击我!”闵柔愤愤地摔上房门,噼里啪啦地弹了起来。
赵艳芬并不知道儿子要去参加什么比赛,但她打心眼里
为儿子高兴。婆婆让她一起去北京,可是这样就没人打理超市的生意了。魏老太自告奋勇,要帮儿媳妇看店,赵艳芬以光速拒绝了。
让这老太太看店?不出两天,这个超市准会变成保健品的天下。然后魏老太再去忽悠大院里的其他老人,来买这些没有任何质量保障的保健品……赵艳芬可不敢去冒这个险。
魏成林成熟多了,他说自己去就行。他还提前联系了孙瑞阳,孙瑞阳帮他在清华附近订好了房间。想到有孙瑞阳在北京帮忙,赵艳芬才放下心来。
那时候,动车、高铁还都是没有出锅的大饼,根本没法想象它们到来的那一天。魏成林买了快车票,还在车上晃悠了十五个小时,才到了北京站。
那是2008年初,魏成林还没有满十七岁,独自一人到了京城。在偌大的北京站,他第一次看到那么汹涌的人潮,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人山人海”。
他一路半张着嘴巴,懵懵懂懂地走出了火车站。原来在大城市,人真的像蚂蚁一样渺小,很容易就淹没在人群中。魏成林把书包背在胸前,死死护住里面的东西,生怕被小偷偷了去。
孙瑞阳很早就在站外等着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很开心地挥起了手,接过了他的行李箱。
“成林,这一路还顺利吧?”
“嗯,挺顺利的。”
“你吃饭了没?”
“在车上吃了点面包什么的。”
孙瑞阳一看时间,才下午三点钟。他提议道:“这个时间吃饭有点儿暧昧,不如咱们先去宾馆,把行李都放下,再出来吃饭,怎么样?”
“好!”
排了好长时间才挤上了地铁,两个大男生站在了角落里。孙瑞阳将手中的塑料袋递给他:“喏,这里面有水和面包,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儿;要是不饿,就收起来,明天早上当早饭,反正是给你买的。”
吉祥路上的大人常说,孙瑞阳比女孩子心还细,哪个女孩要是嫁给他,那可真是有福享了。要是魏成林来接人,顶多就是买瓶水,哪儿还能想着买面包?孙瑞阳还生怕他吃不习惯,买了好几个口味。
魏成林的肚子正好叫得正欢畅,也不跟他客气,拿起一块来就啃。孙瑞阳笑道:“看来你是真饿了,刚才就应该在火车站吃点的,失误啊!”
“没事……”魏成林对“火车站”三个字还心有余悸,早早离开那里也好。
孙瑞阳给他订的房间就在清华南门附近,房间不大,但是很干净,老板很和气,最重要的是交通十分方便。孙瑞阳一定是花了心思找的,魏成林很满意,也很感谢他。
旅馆附近有一家小有名气的烤鱼店,孙瑞阳便请他吃烤鱼。在那个年代,烤鱼尚未流行,魏成林又极少下馆子,所以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川味烤鱼。他来自港城,自幼吃惯了咸水鱼,第一次吃烤的淡水鱼,居然就吃上了瘾,连说好吃。
孙瑞阳笑道:“你喜欢就好,我生怕你吃不惯。”
说罢,孙瑞阳拿出一张地铁图来,给他说明路线:“明天早上,你从旅馆出来,先往东走,走到五道口地铁站;就坐一站,在知春路下车,然后在知春路换乘10号线,
坐到国贸站……”
魏成林眨眨眼睛,用力听着,但是孙瑞阳一看他的表情,便将地铁图收了起来:“算了算了,明天我把你送过去好了。”
“不用的,我自己能找到路……”
“行了,别跟我客气了,你是不知道北京的地铁有多复杂。要是在地铁站里迷路,那就更要命了。”孙瑞阳笑道:“明天你还要比赛,千万不能迟到,所以我送你过去吧!比赛完了,你自己摸索着坐回来,要是迷路了,我再去找你。”
“那你明天不上课?”
“期末考试周,没有课,不碍事的。”
魏成林连连点头,他确实不太会坐地铁,毕竟港城的大众交通只有公交车。刚才孙瑞阳带着他坐地铁,他就已经懵圈了,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坐。他很庆幸孙瑞阳在北京,要是他一个人闯,准能变成一只无头苍蝇。
酒饱饭足,魏成林抢着付账,孙瑞阳拦下了他:“你千里迢迢来北京,哪儿有让你请客的道理?我都付过钱了,别再争了。”
“可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我比你大,又比你先来北京,算是半个东道主,你跟我争什么呀?”
“可是……”
“行啦,等你比赛得了大奖,你再请我吃饭,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
二人走出了烤鱼店,孙瑞阳带着他走到五道口消消食。魏成林第一次见到那么多外国人,又一次惊到半张着嘴巴。孙瑞阳解释道:“那边是北语,里面外国人比中国人还要多,所以才会有这么多老外。”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居然还有留学生比本国学生还要多的大学?魏成林再一次长了见识。这次来北京太顺利了,心情特别好;北京的夜色很美,他很喜欢。孙瑞阳在这里,让他感觉很踏实。总之,来北京的体验非常棒。
“瑞阳哥,你渴了吗?我去买瓶水,也给你买一瓶吧!”
孙瑞阳点点头:“好啊,一瓶矿泉水就行了。”
魏成林半天没有回来,孙瑞阳以为他迷路了,便去超市找他。魏成林并没有迷路,而是盯着超市里的电视入了神,将手中的矿泉水瓶攥得死死的。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音乐节目,一个出道不久的歌手正在弹唱一首歌,他长得很帅,唱得很痴情,镜头扫过台下的女观众,她们都听得如痴如醉。
电视里的男歌手温柔地介绍道:“这是我新的原创歌曲——《星》,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最闪亮的那颗星。”
“哇~~”女粉丝的叫喊声闹翻了天,有人差点儿激动得昏过去。
“成林,你怎么了?”
魏成林愤怒地咬住了嘴唇,但是又难以相信,他在不停地否定自己的想法。
《银河》只是自己交的课堂作业,除了李兰岚、刘院长,几乎没有人听过。可这个歌手唱的《星》,却跟《银河》的旋律极为相似——副歌部分不止是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成林,你没事吧?”
“唔,唔……我没事。”魏成林的声音在发抖:“真的没事,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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