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礼物宝马mini,现在是文婧唯一的固定资产了,无论多么穷困潦倒,她都不会变卖。
吃完早饭后,还是乔楠开车带她去的疗养院。文婧偷偷拍了好几张他开车的侧影,在收起手机的那一刹那,她还颇为得意,但乔楠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却是在无声地提醒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着呢。
那个疗养院在北五环开外,开了快两个小时才到。那里绿水青山,环境倒是很好,但由于送到这里的差不多都是临终关怀的,不远处就是一处公墓,所以幽静中倒透出几分凄凉来。
老文躺在三楼的VIP病房,门口果然有两个壮汉把守,乍一看,很像两个忠心耿耿的小弟,守着里面病重的大哥。
文婧被推出了心理阴影,不由自主地就握紧了乔楠的胳膊。乔楠示意她不要害怕,他们一靠近VIP病房,那两个大汉互相对视一眼,便摆出一幅凶神恶煞的表情,靠近了过来。
“哟,这次又带着一个男人来啦……”
话音未落,“噗嗤”一声,大汉甲的左脸已经凹进去了一块,他往后退了几步,又把脑袋磕在门框上了,最后呲溜呲溜地顺着墙瘫在了地上,抖着腿哼哼了起来。
大汉乙不怕死,尽量将头仰得像只公鸡,并开始徒劳地折手指。一只手还没有折完,下体突然一阵剧痛,人已经飞出去了,差点儿躺在那个植物人老文身上。
文婧只打了两个冷战,两个门神就全都倒下了。乔楠将她往前面一推,说道:“去吧!”
就这样,过去一年都未曾叫开的房门,不到三十秒,她就闯进来了。
植物人并不都是昏睡不醒的,他们通常有着清醒的意识,但无法自如地控制身体。很多人都是大张着眼睛,连同嘴巴也大张着,身体扭曲着,狰狞得像个外星人。
老文就变成了这样的外星人,在看到女儿那一刻,他的眼睛拼命地活动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来,可是身体一动都不能动,甚至连头都不能转一下,就只剩下老泪纵横了。
文婧大喊一声“爸爸”,便泣不成声了。乔楠并不想进去,但又心疼文婧,便走到了病床边。可刚一靠近,便闻到了一股恶臭。
老文的卫生状况极其糟糕,头发和胡子都长得老长。虽说住的是VIP病房,但是没有家人关心,护工也懈怠了起来,能为他清理排泄物就不错了,还能天天为他擦拭身体不成?
文婧立刻收拾起来,却被乔楠给拦住了:“傻呀?先拍照!这么好的证据,现在不拍什么时候拍?”
出发时,乔楠叮嘱她带上相机,最好是能记录时间那种的,她毫不犹豫地就带上了,因为他总是比想象中的更缜密一些。
文婧流着眼泪拍照,乔楠看不下去,便说道:“你在这里陪着他吧!我出去转转。”
文婧当然理解他的心情,便坚强地说:“放心吧,我没事的。”
其实乔楠也没闲着,这栋楼后面荒草丛生,他就坐在台阶上,那两个大汉跪在他面前,鼻青眼肿,愁容满面。
刚刚被踢到下体的壮汉乙,不自在地晃动着身体,乔楠抄起一根木棍来戳了戳他的肩膀:“喂喂喂,这点小惩罚都忍受不了,你是怎么出来混的啊?”
壮汉满面愁容,打又打不过,最明智的就是求饶了。乔楠抽着烟,大佬派头十足:“你们俩给我录个音,答应我两件事,我就饶了你们。”
两人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乔楠拿出手机来,打开录音功能,说道:“报出你们的姓名,身份证号,还有那个姓方的女人是如何指示你们的,都给我说清楚。”
两人再度哭唧唧,乔楠板着脸,敲了一下木棍,喝道:“是不是该没挨够?”
两人面面相觑,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对面这家伙应该是练体育的,或许就是练散打的,出手干净利落,没有一点花架子,身体又硬得像块石头,拳头落在他身上,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乔楠熄灭了烟头,说道:“你们放心,这份录音我绝对不会给姓方的听,等她出事的时候,你们跑就行了,她肯定顾不上你们。”
壮汉甲哭丧着脸问道:“大哥,你到底是干嘛的?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们?”
乔楠笑道:“跟你们一样,道上混的,刚放出来。”
“诶?大哥是犯了什么事?”
“杀人。”
那的确是杀过人的人才会有的眼神,两个壮汉彻底老实了,也不敢多问了,规规矩矩地录了起来。
录完了之后,乔楠把手机收好,说道:“你们不会去跟姓方的说吧?”
“不会,绝对不会。只要大哥不说,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
“那就好。如果下次这个姑娘再来,你们该怎么办?”
“一定放她进来,绝对不会再为难她。”
“那好,那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就是我们的秘密,知道了吗?”
乔楠晃了晃手机,很明显是在威胁他们。两人点头如捣蒜,忙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乔楠使了个眼神,让他们去清洗一下伤口,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却又被乔楠给叫住了。
“那个……你们刚才说,‘又带男人来了’,她以前还带别的男人来过吗?”
“哦,是啊,是个戴眼镜的小白脸。”
那应该是上次见过的那个男生,乔楠的眼神非常不悦,又问道:“那次是怎么个情况?”
“呃……那个男生一看到我们,就把文小姐往前一推,撒腿就跑了。”
“哈哈哈哈……”乔楠放声大笑,吐出的烟雾都被吹得左右乱晃。两个壮汉也只好哈哈哈地陪着笑,被乔楠大喝一声“笑什么”,便立刻不敢出声了。
再度回到病房时,那股恶臭几乎消失不见了,老文的胡子被刮干净了,指甲也剪掉了,文婧还在奋力地给他擦身体。她穿着一身古旧的奢侈品,却毫不介意地干着护工的活儿。
“乔楠,我出去换盆水,你在这里看一会儿,好吗?”
“唔……好。”
她似乎遗忘了这两个男人间有着血海深仇,端着脸盆就走了出去。乔楠凝望着那张苍老扭曲的脸,几乎回忆不起他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你也有今天……”
老文似乎并不知道他是谁,甚至还冲着他挤出一个无比丑陋的笑容来。那笑容却彻底把乔楠给恶心到了,他伸出右手来,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掐死他,就像他毫无痕迹地杀死自己的母亲一般。
杀了他!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乔楠沉浸在报仇的念头中,牙关咬得越来越紧,手指越来越用力,丝毫没有注意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文婧走进门时,父亲很安静地躺着,乔楠则颓然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仿佛一下子被连日来的疲劳给笼罩了。
在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中,文父喉咙里突然又发出一阵呼噜呼噜声,他的眼睛不停地往窗边斜着,还咧开嘴傻笑着。
文婧看懂了他的意思,笑道:“你是说,他很好?”
老文的眼睛眨得更快了,他还在努力笑着。而乔楠却很不自在,起身走了出去。
那天直到天黑,文婧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父亲的病房。在回去的路上,想起父亲的惨状,她又忍不住哭了。而乔楠一直冷着脸,也没有安慰她。
“乔楠,对不起啊,我知道你恨他,但那是我爸爸,今天是我太自私了……”
“没事的,人之常情,谈不上自私。”
“那个……咱们中间隔着他,这是咱俩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槛……这样你还要跟我……”
“文文。”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自己,其实这才算是她的乳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这样叫她。他叫得如此熟稔而又亲切,他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吧!
“文文。”他又重复了一遍:“有些问题注定没有答案,也没有解决办法。这样的话,还不如暂且逃避。”
“嗯?”她不相信,“逃避”这样的话居然会从他嘴里冒出来。
“我恨你爸爸,但我喜欢你,这可以算两件事情。跟你在一起时,我只想选择后面那件。”
文婧默默低下了头,内心已然做出决定,要跟他一起做个现实的逃兵。
到了她家楼下之后,乔楠把今天的胜利成果都跟她分享了,并又给她存了一个电话号码,说道:“这个小杨以前是我手下的兵,今年刚退伍,现在在北京,跟在某个大人物身边,身手不错,也讲义气。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直接给他打电话,他一定会帮你摆平。”
“嗯……”
“来这一趟,把你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但是,那个欺负你的摄影师呢?怎么没见过他?”
“他是个美籍华人,现在回美国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跟他拍了。”
乔楠望着星空,惆怅满怀:“摆脱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唉,咱不拍了还不行吗?”
“等打完我爸的官司,我就不拍了。眼下,我还得存点钱。”
乔楠还没有完全有底气说“我来养你”,毕竟他的工资也就那些。到这种时刻,他就迫切地想要成为一个老练的社会人,像黄金子那样的。只有对这社会的一切都得心应手,他才能给她最想要的生活。
“文文……”
“嗯?”
“虽然我现在挣得不太多,但是省吃俭用,还能供两张嘴吃饭。所以,我不希望你去找胆小鬼小白脸,也不想让你为了赚几个钱就出卖尊严。以后,就把你妈妈的衣服收起来吧!就算不穿她的衣服,她依然与你同在。况且,你现在有我,就算我不在你身边,我也是永远都想着你的。”
她穿母亲的衣服,别人都以为是怀念,只有他知道,那不仅仅是怀念,在那些充满了明枪暗箭而又孤立无援的场合,她还要借母亲的衣服壮胆。他总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他真的很聪明,偏偏……她很喜欢这种聪明。
“还有,如果还有哪个导演演员欺负你,你就直接骂回去!那天我看着都替你委屈!”
“言之美者为文。”她脱口而出,继而委屈巴巴地说道:“这是你说的,我弄明白了。”
乔楠哑然失笑,刮了她鼻子一下:“那也不能白白受委屈啊!实在不行,就给那个小杨打电话,知道了吗?”
“嗯!”文婧甜蜜满溢,却又想起一件事来,忿忿地说道:“那天在小段面前,凭什么说我是你对象?还用破坏军婚罪去吓唬他?”
乔楠哈哈大笑:“没记错的话,很久以前,某人还喊我老公来着。”
哦……
那次侦查,她确实喊了他老公,还主动吻他来着。
文婧又一次蔫蔫的词穷了,继而问道:“破坏军婚罪真的很严重吗?”
“文婧同志,下次我把文件拿过来,一起学习一下……”
“算了算了,我知道很严重就是了。”
又快到半夜了,文婧的意思很明显了,还要留他住宿,然而乔楠抽着烟,说出了别的打算:“今晚乔琳帮我订了他们学校的招待所,我还是过去吧!来北京不看她,她又要到处告状了。再说,你是女孩子,名声还是顶重要的。一个大男人频繁出入,总归是对你影响不好。”
她刚要说,没关系的,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的。但是又为他这份顾虑感动着,便点点头:“好……那我明天去送你吧!”
“不用,我不想看你哭,你千万别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春节。我一年半才休一次探亲假,就是为了等春节。到时候我来北京找你,然后……咱们一起回港城吧!”
“嗯!一言为定!”
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乔楠反而心里没底了。他的职业不确定因素太多了,要是春节爽了约,岂不是又让她伤心欲绝?
离别在即,文婧万分不舍, 又闹起了小脾气,轻轻捶着他的胸口碎碎念:“过去一年我都要恨死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委屈!春节见面时,你必须得重新追我一次,我才答应你!”
他一把抓住小猫爪子,笑道:“要怎么追?长距离野外行军?五公里越野?还是四百米障碍?这些我都拔尖,你挑一样,看我追不追得上!”
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浓浓的男性荷尔蒙让她心跳得喘不过气来,深感自己不该随便去挑衅他。
他又把烟头弹进垃圾桶里,深呼吸一口,说道:“文文,有一件事我真的很想做来着。”
“什么?”
话音未落,他已把她抵在墙上,冷不丁地亲吻了她的嘴唇。就像她当初踮起脚来吻自己那样,大胆奔放,而又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