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淼被拒的理由并不光彩,她是因为学术造假被拒绝的。她不问还好,一问对方,顿时就被打击得无地自容。
美国校方才不会拐弯抹角,而是非常直接地回复了她——经认真核实,她的两篇论文,一篇是抄了好几篇,杂糅起来的;另一篇也是赤裸裸地抄袭了一篇日本论文。
她的两篇论文都发在国内期刊上,按理说,美国再神通广大,也不会查到她用中文写的论文。到底是谁那么贱,才会将她告发?田淼的火气完全被点燃了,她很快便将目标锁定在了孙瑞阳身上。
孙瑞阳早已学会了田氏冷笑,并运用得炉火纯青:“田小姐,我很忙,没时间去关注那些没有学术价值的论文,OK?”
“你……!”
自从在医院吵过一架之后,这家伙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了。虽说如此,但他还是很坦荡的,又不会演戏。既然他说不是他做的,那应该就不是吧?
“真不是你干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
田淼树敌太多,也有可能是别人看不惯她,将她告发了。孙瑞阳看得出来,她已经哭过了,顿时又有点同情她。他想了想,问道:“那么……田同学,美国给你回复的那些内容,都是真的吗?”
“……要你管!”
“如果我收到了那样的邮件,我肯定会羞愧难当,没脸见人。而不是像你这样,到处找人对质,弄得人尽皆知。”
“你……!”
“好啦,我确实很忙,失陪啦!”
孙瑞阳潇洒离去,田淼悻悻地站在原地——刚才,他是间接地提醒自己不要声张这些丢人的事吗?
田淼怎么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很实在的秀才,其实狡猾得像只狐狸呢?她又怎么能想到,他下一个瞄准的,就是她的妈妈呢?
去了美国之后,不用跟田淼做校友了,孙瑞阳心情大好。他想在出国之前回家住几天,但是又舍不得跟女朋友分开。在嫂子生孩子之前,乔琳是不可能离开北京的。要是乔璐能回来替她几天就好了,他俩就能一起回家了。
乔璐还是没有回来的打算,除了隔三差五给父母发一个报平安的信息,也不跟家里联系。最近得知的消息是她从北海道到了东京,下一步还要继续往南流浪。
孙瑞阳哀叹道:“看来乔璐姐会一直待到签证到期。”
“我姐肯定伤心欲绝,这么难过的事情,她非要自己扛着。”乔琳很心疼姐姐:“她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任性,第一次长时间地旅行。”
“乔璐姐很聪明的,这样去国外旅行,既能散散心,又不至于被周围人逼问,难得拥有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乔璐在外流浪,进入八月,乔楠的联系也越来越少了,差不多快要销声匿迹了。他走之前,倒是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妻子要住的医院,他尽可能找人帮忙照顾了,尽管不是妇产科的,但好歹能给她安排一个好点儿的病房,找一个好大夫为她接生;几张银行卡的密码,他都告诉乔琳了,关键时刻都得她去缴费、跑腿;月嫂也找好了,是他同学给介绍的,价格是贵了点,但是人非常好,一点儿都不用担心。
至于小朋友的名字,他也想了几个,但都是女孩的名字。文艺的,飘逸的,写实的……起了个遍,就是没有起男孩的名字。
文婧问道:“万一是个男孩呢?你就起一个呗!”
乔楠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可能是男孩,如果是男的,那就叫他‘乔司令’好了!”
……
文婧无话可说。
丈夫说过,他想要儿子,想跟儿子玩一些老爷们才会玩的东西;他也想要个女儿,乖巧懂事,能激起他强烈的父爱……总之,不管男孩女孩,都好。
但是,在猜孩子性别这件事上,乔楠有一种迷之自信。他说了,自从妻子怀孕以来,他无数次梦到过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还梦到过很多花,但是从来没有梦到男孩子,也没有梦到任何汽车飞机坦克大炮等男孩子热衷的东西,所以,怎么可能是男孩子呢?
(再后来,每当他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妻子总会揶揄他,乔家的小朋友都喜欢捉弄他,哪怕从还没出生开始。)
他千叮咛万嘱咐,最后就是让妻子注意交通安全,过马路要小心,注意小区里的猫猫狗狗,还有到处乱跑的孩子们,别让他们撞着肚子。
他凡事都想得很周到,乔琳能做的,也只剩下陪伴和跑腿了。虽然这两样都没有什么技术难度,但她还是很紧张,担心照顾不好嫂子。要是姐姐在身边,她还有个依靠。但是姐姐处于半失联状态,她只能靠自己了。
孙瑞阳开玩笑道:“守着你嫂子,这是你哥下的命令。军令如山,你可得打起精神来。要是你没完成任务,当心他用军法处置你!”
“就算他不下命令,我也心甘情愿!这可是我们家下一代第一个小朋友啊!”
全家人都在热切期盼着小朋友的顺利出生,老乔甚至又迷信地去了某个寺庙。要是追溯起来,上次这么干,还是儿子上军校那会儿,他偷偷求回来一串珠子,保佑儿子平安吧!
小朋友的预产期是在九月中旬,孙瑞阳无论如何也是等不到的,他决定还是回家陪父母几天,毕竟出国一年他都回不来。二人吃了一顿晚饭,乔琳眼泪汪汪地说第二天送他去机场,孙瑞阳欣然应允。
第二天一大早,乔琳就洗漱好了,给男朋友发信息,说自己出发了,他也没回。这家伙,不会是想逃避离愁别绪,自己先跑到机场了吧?
乔琳的火气就上来了,看到孙瑞阳打来的电话,也没好气地接了起来。结果那通电话并不是孙瑞阳亲自打的,而是他室友替他打过来的。
乔琳这才得知,原来男朋友昨晚又发起了高烧,今天早上还没有好转,被拉到医院挂急诊了。
完了,完了。
不知为何,乔琳总是无意识地默念这两个字。尽管她还没到医院,没听到医生的诊断,但她有种莫名的预感——她担心了好几年的悬剑,终于落下来了。
遇到突发情况,孙瑞阳还是十分淡定的。他抽了血,拍了片子,就安心地等待结果。跟抖成筛糠的女朋友相比,他实在是太从容了,他条理清晰地跟医生说明了病症,接触过哪些可能诱发过敏的药物,吃了什么退烧药,等等。
他不像是去医院就医的,倒像是在跟领导汇报近期工作。受他感染,乔琳也渐渐镇定,坐在他身边,给他力量。
那一天过得格外漫长,乔琳陪着男朋友在医院等消息,文婧还打过电话来慰问了一番。那天她并没有做蛋糕,中午打了个盹,就想出去溜达溜达,顺便买点菜回来。
住在这里的邻居大多都知道了她是军嫂,所以很多时候,那些热心的土著奶奶们一见到她就嘘寒问暖,问她需不需要帮助,文婧常常被她们感动到。有一次买东西买多了,乔琳提不动,几乎是拖着袋子往电梯里拽,还是一位大哥帮她们提到了家门口。时间久了,文婧都是随身带着她烤的小饼干,遇到好心人,就给他们分一些。
她在傍晚时分回家,走路有点儿多,她就在小区里歇歇脚。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原本正在荡秋千,看到文婧,便跑了过来,好奇地盯着她的肚子,问道:“那里面有宝宝吗?”
“嗯!有个小宝宝。”
“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还不知道呢!希望是一个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妹妹。”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我可以听它说话吗?”
“当然可以呀!”
小女孩轻轻把耳朵贴在文婧的肚皮上,咯咯直笑,神情煞是可爱。文婧刚要问她听到了什么,一只气球突然滚了过来,紧接着,她们身后的草丛一阵窸窣,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擦着文婧的小腿,飞快地蹿出去了。
文婧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惨叫。而那条狗没有去追皮球,又折了回来,冲着小女孩和文婧扑了过来,舌头伸得老长,露着尖尖的牙齿,不停地往她们身上蹿着。
小女孩当即就吓哭了,紧紧贴在文婧身上。文婧也跟害怕,但她驱赶着那条柴犬,护着那个小女孩往后退着。结果后面就是一个小台阶,她没看到,被绊到了脚后跟,径直跌倒在了台阶上。
直到那时,狗主人才不紧不慢地出现,唤回了他们的狗,大笑道:“我家一努从来不咬人,就是见了人太亲近而已,看把你们吓得!”
说罢,他们扬长而去,全然不顾满脸泪痕的小女孩,还有瘫坐在地上的文婧。文婧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死死捂住肚子,脸色苍白。
小女孩急了:“阿姨,你怎么了?”
“快!快叫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走!”
小女孩吓坏了,视线在文婧和那对夫妇身上来回切换,也不知道怎么办,遂扯开嗓子喊奶奶。她奶奶也不跟别人聊天了,急匆匆地赶过来,一看文婧脚下的一滩水,吓得把购物袋都扔一边去了,紧接着掏出手机来,拨通了120。
小女孩惊魂未定,指着那两个人,跟奶奶说道:“阿姨说,不能让他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