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住在北京的时候,曾经跟大女儿说起过徐家的事——听说徐威他大姑父家出事了,他大姑回港城有一段时间了,她没听到什么消息吗?
“嘿,这事有意思。其实他大姑父确实没犯什么大事,被他儿子坑得停了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查完。也不知道他大姑在中间是个什么角色,反正家里一出事,她就跑回港城避风头了。”
乔璐原本正忙着照顾双胞胎,听闻此言,不由得愣住了。自从结婚后,她渐渐淡忘了以前的爱恨情仇,“徐威”这个名字也变得遥远了起来。
乔楠办婚礼时,曾经给徐校长发过请帖,并大方邀请徐威一同参加。但在婚礼当天,只有老徐一个人去了。徐威拜托他老子给带了一个红包,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表示了。
其他人倒没觉得什么,只有乔楠郁闷得饭都吃不下去。徐威结婚时,唯唯诺诺地不敢邀请他,还是请同学转告的他,此举让乔楠很是窝火;到了乔楠办婚礼了,他可是正儿八经去徐家送的请帖,如果徐威能来,二人一笑泯恩仇,那些往事也就翻篇了。
可是徐威依然没有露面,也没给乔楠发一句祝福的短信。甚至那个红包,都有可能是老徐替他包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乔楠给了他机会,可他还是白白浪费了。在郁闷之后,乔楠说道:“我曾经打了他一拳,为此内疚了几年,反省自己不该下那么重的手。但是现在,我不欠他什么了。”
乔璐确实很久都没听到徐威的消息了,更不知道他那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姑家居然会出事。她整理着孩子的衣服,低声道:“我现在过得很幸福了,跟他那段往事也没什么了。就是连累了乔楠,让他失去了一个发小。”
老乔宽慰道:“你不要这样想,他俩终究不是一路人,就算没有你,早晚有一天,他俩也会分道扬镳的。”
在上大学之前,大多数孩子的三观还未成型,对他们来说,能玩到一起的就是好朋友;可是在独立生活之后,往往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没有大是大非上的分歧,友谊才能长久。
乔建军说,徐威的奶奶去世后,不仅给他留了遗产,还在北京留了一处房产。他有正式工作,挣的钱足够花,按理说他该知足了,可他不安分,在业余时间又干起了代 购的老本行,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赚够多少钱才能满足。
反观乔楠,他虽然很皮,脑子也灵活,但他时刻将纪律放在第一位。前面已经说过了,他从来没有炒过股票,没有个人产业,每个月就拿死工资。偶尔赚点奖金稿费,他就乐开了花。现在老乔对儿子格外放心,不管上头要求得如何严格,他肯定是个经得起考验的好同志。
将二人一对比,老乔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徐威拿着国家发的工资,还偷摸搞着副业,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违反纪律?要是被人告了,他还能这样干么?你弟弟肯定不会这么做,哪怕他穷得叮当响。他说,刚结婚那两年,他都没见过工资卡上有过余额,要不是文婧做模特攒了些钱,他俩不知道要背多少债。但就算清贫,那也是心安的。”
乔建军又有些怒气地说道:“乔楠还说,他打徐威那一拳,倒不后悔,就是打重了,徐威对他有气,他也理解。要我说,乔楠被我揍得最厉害那一次,还不是因为帮徐威作弊么?哼,徐威又为他做过什么?他内疚过么?”
乔璐还记得,徐威第一次做代 购被举报时,他说想赚很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可乔璐问他什么是好日子,他却答不上来。
他不理解她的想法,这倒也罢了,可他连跟好朋友和解的勇气都没有,总是借助别人,他自己却躲在后面,实在不怎么磊落。
听了爸爸这一番话,乔璐豁然开朗。他说得很对,就算没有乔楠那一拳头,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二人也会因为价值观的不同而渐行渐远的。乔璐只能祈祷,但愿徐威别重蹈他家人的覆辙,能安分地过日子。
老乔回老家了,小铃铛连着好几天都不开心。她想继续听姥爷讲那些“大海龟”和打敌人的故事,那些故事可比她的绘本有意思多了。姥爷说,小司令就是吃他做的饭,才长得又高又壮的。可她还没吃够,姥爷就走了。
乔琳总是想起自己小时候,心想,爸爸从军的故事一直都没过时,说不定,乔伯文也是听着同样的故事长大的。至于爸爸做的饭,她想起来也是流口水。
乔楠露了那一次面之后,小颖果然规矩了很多,再也不敢上门抢孩子了,每次见面都挺客气的。小铃铛日渐长大,不仅出落得更漂亮,会的才艺也越来越多了,2018年年初,她又参加了市里的春晚。
春节过后,小颖见了她一面,看着聪明漂亮的女儿,她母爱大发,宠溺地说道:“你看,你完美继承了我的优点,可别浪费这好条件,以后当个大明星吧!”“我不想当明星,我要当科学家!”
……
小颖没想到女儿会有这种想法,她又不能说当科学家不好,可她为什么不想当风光的大明星?
小铃铛鼓着腮帮子,脆生生地说道:“我跟妈妈一起领奖了,给妈妈颁奖的爷爷说,她为国家做了很大的贡献,非常了不起!我也想像妈妈那样,当个了不起的人!”
“……好,好吧!”
小铃铛甩着小辫子,继续说道:“我跟小司令说好了,以后他开飞船,我就造飞船。因为妈妈说,造飞船的都是科学家!”
小颖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感觉她离女儿的生活越来越远了。她只是在容貌上很像自己,可她的性格已经跟她的继母一模一样了。每次看着女儿的背影,小颖总是很心酸——女儿那么可爱,可为什么当初觉得她还不如一套房子呢?
不管小铃铛以后造不造飞船,乔璐夫妻俩还是很重视她的梦想的,有机会就带她看各种展览。老乔走后不久,为了缓解小铃铛的情绪,乔璐主动提出来,要带她去看一个跟星空有关的图片展。
展览就是在学校里办的,乔璐听学生说,应该是学校某个社团邀请的,不用门票就能看。乔璐跟小铃铛说,看完展览之后,可以跟小姨一起吃饭。要是小姨有时间,还能陪她玩一下午。
梁铮看到活动简介上说,还有在阿里天文站上拍到的星空,要不是工作太忙,他也想一起去。小铃铛好奇地问道:“阿里天文站很厉害吗?”
“那可是在海拔五千米的高原上建的,在那里拍到的星星,该多漂亮啊!”
“海拔五千米有多高?阿里又在哪里?”
梁铮一时无从回答,还是乔璐解了他的围:“在一个叫青藏高原的地方,等我让你舅舅发些照片过来,他肯定有同学驻守在那里!”
小铃铛可开心了,在展览那天,一大早就起床了。看到广袤而又神秘的星空,她兴奋不已,拉着乔璐的手,不停地蹦蹦跳跳。
可是跳了一会儿,她就发现拽不动妈妈了。她一抬头,发现妈妈定在了原地,眼睛直直地看向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也看着她,也呆在了原地。
他们俩肯定是认识的,但是小铃铛不认识那位叔叔,尽管他长得高高大大,面容很和善。可为什么看着看着,妈妈的眼里就充满了泪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