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灾情要比想象的还要严重,随着逃难的人越来越多,纪韫璋知道现在事情的严重性。
荔江,锦川,金安,广阳,梧山,平山,溧阳。
水淹七城,灭顶之灾。
纪韫璋,“救民,攻城,如何取舍。”
荣令宽毫不犹豫,“那自然是救民!”
“民都没有了,哪里还来的国?”
万烈摇摇头,“攻城,我们的物资不足,不足以解救万民。”
“只有将昏君妖相赶下来,你才能开库救民。”
荣佩兰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遍地席地而坐的难民,“为什么要取舍?”
几人同时看她。
荣佩兰唇角一勾,“难道难民就不能成为起义军了吗?”
荣令宽张大了嘴,这是要就地招兵了吗?
万烈的表情没有多意外,先生已经给过他很多意外了,他都已经习惯了。
这对父女,不同于寻常人的想法。
荣佩兰看着他们几个人,“谁说我们是反叛军,明明是朝廷不管我们,我们才组团自救。”
纪韫璋本要说话的嘴,才刚刚张开就变成了圆形。
万烈点点头,“这事,有利就有弊。”
“临时招募的难民可没有训练良久的士兵听话,稍有不慎,可就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剑。”
荣佩兰,“极端情况自然只能往极端论。”
“咱们训练了这么久,百夫长,千夫长,都可以用起来。”
“速战速决,用好了,就是一把好武器。”
荣令宽,“人这么多,进了城,该怎么办?”
荣佩兰,“他们不进城,只要开了城门就行。”
“靳少杰和靳少毅已经准备好了药品和粮食,等安顿好难民后,就可启程回乡。”
纪韫璋眉头皱了皱,“他们会回去吗?”
万烈,“会。”
“有粮,有药,且太平了,为什么不回去。”
荣佩兰继续道,“宽儿,写篇通俗上口的打油诗,寻些口才好的,传唱出去。”
荣令宽眨了眨眼,“怎么写……”
荣佩兰撇了他一眼,“昏君无能,妖相祸国,天降洪灾,民不聊生,走投无路,奋起自救。”
末了,她轻抬眼皮,轻声道,“天道大乱,紫薇星生。”
万烈看着她的侧颜,似乎看到了曾经冷静自持的先生。
他与荣家姐弟相处得越久,他越清楚,其实最像先生的还是她。
荣令宽太过纯粹,远没有先生的复杂。
或许,他还是更像先生年轻时的样子吧,只是他没有见过。
涌入南安的人越多,荣令宽写得那首打油诗传得越广。
甚至于许多孩童之间还传起了陈相的童谣。
尤其那句。
——美人夜半卧榻惊起,但见肥耳魑魅鼾声四起,耶呼,相爷是也!
陈相自大权独揽,一改往日谨小慎微之色,大肆搜刮美人。
这已经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达官贵人妻妾成群不是稀罕事,但若被百姓大肆传唱,就成了另一回事了。
纪韫璋笑了好久,最后他甚至还靠在荣佩兰的肩头道。
“为夫一定勤学苦练,不让自己变成肥耳魑魅,不然娘子夜半惊起怎么办。”
荣佩兰知道他是故意揶揄她,她看着他轻呵一声,
“换一个岂不更好?”
纪韫璋,“……”
万烈和荣令宽带着部分起义军和难民自救队,顺着难民而来的方向,直接南下。
纪韫璋和荣佩兰广纳灾民,等待时机。
——
至兴七年,盛夏,洪灾后,瘟疫肆虐。
一路从洪区蔓延,逃难的人纷纷涌向燕京。
民众对朝廷早已积怨已深,如见天灾在前,朝廷不派粮,不发药,更是连紧闭城门。
“开门!打开城门!”
“狗官开门!”
守在城门口的西北军面面相觑。
百姓,自然是不能杀。
但是,暴动的百姓呢?
又为何暴动,若是被逼不得已呢?
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愤怒得冲到前方。
“收税的时候,我是大祁子民!”
“受灾的时候,我是大祁难民!”
“现在,没人管,没人问,我们就是暴民了!”
“狗皇帝出来!狗官出来!”
一时之间,这个年轻人的话就像一颗火炮一般,在人群中炸响!
“对!收了钱却不管我们!狗皇帝出来!”
民众的愤怒越来越高,所有人开始朝前涌,西北营的官兵无可奈何,齐齐往后退。
——
皇城。
陈相看着来报的侍卫,气得摔碎了好几个花瓶。
“居然让他们堵到门口了!”
“你们是不是和纪韫璋串通好了?!”
侍卫低着头不说话。
宫里已经有人开始悄悄收拾东西了,自陈相开始住在宫里开始,他们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了。
“纪韫璋的娘呢,把她推到城墙上去!”
侍卫,“您府上的人来报,纪老夫人不见了。”
陈相终于有些慌神了,“怎么会不见了??”
“还有那么多武将呢!让他们出去迎战!”
侍卫慢慢站了起来,他扔掉手中的佩剑。
“都跑了,属下觉得您以前说的那句话很对,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相看着他扔了佩剑,脱了铠甲,“你要做什么??”
那侍卫仅着中衣,“自然是保命。”
陈相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变天了。
他不是已经许诺了纪韫璋摄政王之位。
为什么一切发展成这样?!
为什么?
一个穿着中衣的身影自门外走了进来,披头散发。
看管的宫人闻风而动,全都已经跑了。
陈相抬头看他,呵呵笑一声,“亡国皇帝。”
孟玄晟的眼中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自他登基开始,他就开始被灌药,早就已经是木就将行的活死人了。
今日他突然清醒了片刻,宫人都是逃窜,原来要灭国了。
敌人已经打到了城门口了。
孟玄晟突然嘿嘿笑了一声,亮出手中的匕首,扑上去,一刀就扎在了陈相的眼睛上。
城门缓缓打开。
宽阔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
门开了,所有的难民却不进去了,全都止步于城门之前。
纪韫璋和荣佩兰两人一身的疲倦和狼狈,不复曾经的光鲜。
就连汤啸差点都没有认出他们!
不动一兵一卒,破了燕京城。
史书评:民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