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被程熏洛吓得瑟瑟发抖:“二小姐,你没有听错,的确是秦将军回来了,他是亲自过来送聘礼的,现在已经在前厅坐着了。”
“怎么可能…”程熏洛松开手跌坐在凳子上。
上辈子,秦阎明明从始至终都没露过面!
怎么这辈子轮到程韫玉,事情就偏偏不一样了?
“你说他是亲自过来送聘礼的?”程熏洛感觉这话到自己嘴边特别嘲讽:“那秦阎他都带了什么聘礼?”
“秦将军带了好多聘礼,数都数不清。队伍排了一长街呢。”丫鬟抿唇,讪讪回答:“奴婢也不太清楚那里边具体都有什么…”
程熏洛没再说话,一把推开丫鬟,丢下手中的嫁衣就快步跑了出去,刚好,跟被庆国公叫去前厅的程韫玉撞了个正着。
看着脸上妒意未消的程熏洛,程韫玉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腕间的披帛:“妹妹跑得这么急,这是要去哪儿?”
“听说……秦将军亲自过来给姐姐下聘礼,我好奇姐夫都会送什么,所以想出去瞧瞧。”程熏洛边说一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衣袖下的手却紧紧攥起了拳头。
“是吗”程韫玉似笑非笑看着程熏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可就得罚妹妹了。”
“你凭什么罚我?就因为我好奇吗?”程熏洛本就有些破防的心态,在听到程韫玉这句话以后,直接破大防:“我知道秦阎现在是你的人,我又没有想要去抢回来,我只是好奇他给你送什么,难不成还不能让人看了?”
她难道连出门看看都有错了?
程熏洛越想越忍不住委屈。
“妹妹这话就没教养了”程韫玉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却充满戏谑:“不管怎样,对方也是你姐夫,你一个当妹妹的,居然这么着急地跑出去见自己的姐夫……知道的呢,明白是妹妹年幼,好奇心重。”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庆国功夫疏于管教,才会让府邸嫡女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反应。”
程熏洛被说的脸色一白,紧接着恼羞成怒,还想再反驳什么,但却被程韫玉接下来说的话,给气得半句都说不出来了。
“来人,看着二小姐在院子里罚跪半个时辰,期间大声朗读女德三遍,如果朗读的声音不够大,就加罚半个时辰。”
程韫玉说完,勾唇看着脸色扭曲的程熏洛:
“虽然这样的惩戒很丢脸,但本郡主也是为了妹妹好。”
“妹妹这几日先是为了一己私欲强行要求嫁给宋安王世子,后又在听说姐夫下聘以后急急匆匆地跑出来看,行为举止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你要是就这般嫁给宋安王世子,岂不是在丢我们庆国公府的脸?”
“好好反省反省吧。”
“你……你凭什么罚我?!”程熏洛气得浑身发抖。
她活了两辈子,除了上辈子在秦阎那边以外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妹妹不认罚是吗?”程韫玉语气不急不慢:“那我就只能明日进攻,求陛下赐你几个管教嬷嬷了。”
程熏洛一听这话,瞬间惨白了脸色,紧接着二话不说,转身就想走。
程韫玉声音淡淡:“如果妹妹现在接受惩罚,管教嬷嬷的事儿就算了,如果不的话,那这管教嬷嬷就只能跟你一辈子了。”
“程韫玉!”程熏洛气得掉眼泪:“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等我娘回来,我就把这事告诉给我娘!”
“加罚一个时辰”程韫玉说完以后,还不忘记友善地提醒程熏洛:“庆国公夫人今天进宫了,不到天黑是不会回来的,至于庆国公…”
“…他现在正忙着在前厅跟秦将军说话呢,你猜你挨罚的原因要是当着秦将军的面捅出去的话,庆国公会不会替你说话?”
程熏洛脸上的神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虽然庆国公一直都非常宠爱她,但是程熏洛也非常清楚,这只是在不涉及到庆国公府利益的前提条件下。
秦阎手握重兵,是天子近臣,庆国公现在忙着跟他搞好关系都来不及。
如果真的被程韫玉当着秦阎的面朝庆国公告上一状的话,庆国公肯定不会偏心她的。
程熏洛衣袖下的手紧紧攥起了拳头,过好一会儿才缓缓低头,在众目睽睽下,跪在了人来人往的过道旁,然后手举着丫鬟递过来的女德,一边屈辱的掉眼泪,一边断断续续的背诵。
“声音再大些,你没吃饭吗?”程韫玉看着程熏洛:“刚加罚了一个时辰是吧?所以这背诵的遍数也从三遍变成六遍了,声音必须大些,若是敢偷懒,本郡主就加罚到庆国公夫人回来为止。”
程熏洛加大了声音,脸颊臊得通红。
程韫玉勾唇,带着翠儿转身就走,到了前厅附近以后,看到外边抬着聘礼的队伍,转头低声吩咐翠儿:“你去叫几个人过来,给他们端碗糖水再挨个打赏点银子,然后再叫几个人把这些聘礼全都抬到我院去。”
翠儿点头,一溜烟的跑开了。
程韫玉吩咐完以后,这才稍微整理了一下,让人朝里边通报一声。
一直满脸含笑跟秦将军谈话的庆国公,听到通传声以后,急忙让人给程韫玉搬凳子,请她上座。
程韫玉走进来以后,先是朝庆国公这边喊了一声父亲,紧接着才看向旁边身穿盔甲的俊美少年郎,屈膝行礼,喊了一声秦将军,然后才入座到对面。
秦阎看着面前的人儿,只觉得呼吸都慢了一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几个字。
面若桃花……笑如靥。
“郡,郡主”秦阎回过神急急忙忙也应了一声,然后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我这次过来是亲自过来下聘礼的……除此之外…还有送婚服……”
说到这儿,一直站在秦阎身后的家丁端过来用红帕盖着的婚服,点翠凤冠,还有披帛,鞋袜。
程韫玉有些意外。
在大周朝大婚礼最隆重的方式,一共有两种。
除去那一百零八抬聘礼,嫁妆,剩下的就是关于婚服。
婚服可以选择自己亲手绣制,也可以选择由夫家来送。
亲手绣制的好处就是尺寸大小花样,全都可以自己去选择,这个属于大家闺秀,千金贵女最常选择的一种了。
当然,大部分贵女是不会完完整整绣完一件礼服的。
比如她们庆国公府,假如她和程熏洛想要自己亲手绣制婚服,最多也就是在已经制作好的婚服上,自己加绣一些花样。
也就是俗称走个形式。
而由夫家送婚服,相对来讲就有些复杂了。
因为由夫家来送婚服,这婚服的规制花样全都由夫家说了算,如果夫家在意你,看重你,自然而然会将这婚服制作得精美无瑕。
若是夫家不在意你,不看重你,那大部分是不会给你准备婚服的。
就算是给你准备婚服,也是本着刁难的意思,刻意准备一件特别难看的给你。
还有就是尺寸问题。
由别人送的婚服,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合身,这就可能会涉及到后边的二次修改。
程韫玉凭借上辈子对秦阎的印象,一直以为他是这种不太在意仪式感的人,没那么细心,所以她一直都是打算自己买的。
没想到……
秦阎让身后的家丁将红喜帕打开。
程韫玉看着里边用金丝银线绣制出来的喜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声音带着诧异:“看这婚服的绣法……好似宫中的手艺。”
“是”秦阎点头,抬眸对上程韫玉的眼睛:“本将军早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请过旨,劳烦司绣坊的人替我准备婚服了…”
“只是当时一直都没有人选,所以这婚服的尺寸就没有定,这次接到赐婚圣旨,我就赶紧回京,命司绣坊的人制成郡主的尺寸了。”
程韫玉看着秦阎眼中认真的神情,不自觉红了面颊:“有劳秦将军费心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心中却阵阵疑惑。
因为,如果秦阎说的是真的,早在赐婚之前他就已经朝陛下申请过在司绣坊准备婚服,那上辈子秦阎和程熏洛成婚的时候,为什么程熏洛没穿过这件礼服呢?
不。
不单单是没穿过礼服这么简单。
上辈子程熏洛和秦阎成婚那天,秦阎好像都没从边疆赶过来,压根就没露面。
仪式全程都是程熏洛一个人走的。
她当时才和司宪理成婚不久,被司宪理的母亲借口礼佛关在宋安王府磨性子,一步都出不去,所以全都是听翠儿说的。
“你喜欢就好”秦阎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连忙避开程韫玉的视线,不自在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庆国公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站起来:“秦将军好不容易才从边关回来,机会难得,不如留下来吃顿饭吧,玉儿…现在距离晚饭时间还早,你带着秦将军在府里转转。”
“是”程韫玉点头,等庆国公离开以后,和秦阎四目相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提议:“秦将军,要不要去花园转转?”
“叫我秦阎就好”秦阎看着程韫玉,和她一起起身朝花园的方向走。
他本来不是什么喜欢赏花的人,所以秦将军府里边到处都是古树,或者是用来做药的药引,草药,甚至连菜地都有,总之就是没有这些花花草草。
如今看到庆国公府里边到处都是花花草草,不由得试探问:“郡主很喜欢赏花吗?”
“……还好吧。”程韫玉看着满花园的花朵,声音淡淡:“这些不是为我种的。”
这些花全都是因为程熏洛喜欢,所以才被种下的。
她除了今天,平日里根本不会来这。
“……原来是这样”秦阎偷偷瞄了一眼程韫玉的侧脸,继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不太自在的低语:“对了,关于我职务上的事情……郡主应该也都听说了吧?”
“叫我程姑娘就好”程韫玉说完,顿了顿:“你说的职务上的事情是指婚后得去边疆的事吗?”
秦阎听到这个,马上紧张起来,不自在地点头:“就是这件事。”
“不瞒程姑娘…边疆苦寒,气候的确不如京东的好,所以我这次过来,其实主要也是想问问陈姑娘。对于这件事情怎么看?”
“我没有强要求陈姑娘跟我一起去边疆的意思,我是说如果陈姑娘愿意跟我去边疆的话,那自然好,如果陈姑娘不愿意的话。那就在京中,再等我半年,我把边疆的事情处理完,回京跟陛下求个圣旨,以后驻守京城也是可以的。”
“可我记得,秦家世世代代都守卫边疆”程韫玉神色复杂的看向秦阎:“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如果程韫玉没记错的话,秦老将军和秦老夫人早在两三年前就过世了。
秦家现在嫡出的这一脉就只有秦阎。
“没什么不可以,毕竟边疆那种苦寒之地,实在不是个适合女子呆的地方。”秦阎一想到程韫玉日后要跟自己一起去边疆过那种风吹日晒的日子,就觉得于心不忍。
“其实我是打算跟你一起去边疆的,这件事情早在之前我就有所准备,要带的人还有东西都已经提前命人准备好了。”程韫玉看秦阎似乎是真的在思考如何把自己一个人留在京城半年,这才笑着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秦阎听到这句话,顿时眼前一亮:“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跟我一起去边疆?”
虽然他不忍心程韫玉跟自己一同去边疆吃苦受冻,但程韫玉主动愿意这样做,明显也是有把他放在心上的。
“自然”程韫玉点头:“而且我的封地蜀州距离你在边疆当值的地点较近,对我来说,去边疆要比在京城方便很多。”
毕竟蜀州是她自己的地盘。
还有就是,上辈子她按照女配剧情答应嫁给司宪理以后,就被迫留在了京城,一直到死都没能回来,心中已经思念蜀州很久了。
“那我们成婚之后再从长计议…”秦阎说完,感觉今天似乎格外的冷,于是脱下大氅披在程韫玉身上。
程韫玉感觉自己被一股暖意包围,不由自主的往里面缩了缩。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张扬的声音:
“阿姐!阿姐!听说陛下把你指婚给秦阎那斯了,这是不是真的呀?要是真的的话,我赶紧带你跑吧,那家伙就是个玉面阎王,和司宪理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得离他远点!”
秦阎:“……”
他转头看着程韫玉,弯眼微笑:“程姑娘,刚刚外面说话的人是令弟吗?”
“呃…嗯”程韫玉讪讪点头:“是……是我弟弟程思礼…明天开始冬至休沐,他应该是才从书院那边回来…”
是她错觉吗?
她感觉刚刚秦阎问话的时候,身上好像有股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