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
“检测到维度异常波动和引力异常波动，星舰升维过程已停止！”
电子合成声在星舰驾驶舱内回荡：“舰体正在尝试回归三维状态……”
看着全息界面中的鲜红色弹窗，陈梵脸色微变。
升维失败了。
相应的，撤离反宇宙的计划自然也宣告破产。
他扭头望向星空中那颗没有颜色、没有大小和体积，甚至没有实际意义的虚幻小点。
理论上来说，天然奇点永远不可能直接暴露在星空中——即便是创世纪要塞通过降维手段制造的人工奇点，它也只能存在于创世纪要塞内部的特殊空间中。
就像是黑洞的事件视界，永远将奇点屏蔽在世人的视线之外。
这是一种保护，亦或者说是……
一种禁制，一种阻止智慧生物探索世界更深层奥秘、由宇宙本身演化出来的特殊禁制！
但这种禁制，在阿波菲斯巨蝎的奇特手段下被悄无声息地打破了！
整个宇宙，也在这一刻被颠覆了。
一抹纯粹的黑光从那个看似虚无、但又确切存在的小点上，向着四周的星空蔓延而去。
光芒呈撕裂状。
从远处观察，就像是宇宙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和宇宙膜破裂时出现的绚丽画面截然不同，这个大洞不存在一丝一毫的美感，它由内而外的透露出一股毁灭气息。
“汪院士！”看着眼前的场景，陈梵下意识向汪静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我们现在……”
和陈梵一样，汪静的脸色同样无比阴沉。
在她面前，闪烁着猩红色预警光芒的全息界面上赫然呈现着几条飞速波动的曲线。
“该死！”
“周围的时空彻底乱套了！”
她打量着眼前的诸多数据，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恐惧：“不，不仅仅是时空，维度也出现了紊乱！”
“一维，二维，三维，四维……”
“这片星空中，同时存在着四种不同的维度！”
“什么？”陈梵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汪静这句话的含义。
同一片星空中，怎么可能会同时存在四种不同的维度？
还没等陈梵细细询问，异变已经发生了。
舷窗外的星空开始扭曲，远处传来的星光也眨眼间变得支离破碎。
极远处。
那一抹从奇点延伸出来的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过星空，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先前执行守卫中央黑洞任务的主力战舰。
在陈梵等人的注视下，率先触碰到那抹黑光的主力战舰周围骤然亮起了一道极致璀璨的金光。
那是战舰复合护盾输出功率达到极致的光芒！！
但……
来自奇点的黑芒就像是涨潮的海水，缓缓漫过那艘金光闪烁的主力战舰，当黑芒将其包裹大半的那一刻，金光骤然黯淡。
偌大的主力战舰，也在这一瞬间爆出了一团耀眼的白光！
那是降维过程中释放的能量。
三维战舰，先是变成了一根无尽延伸的银色细丝。
在自身质量的作用下，这些细丝自发地蜷缩起来，但就在下一秒，细丝骤然膨胀，转化为了一个悬浮于黑芒中的银色超球体。
从三维到一维，再从一维到四维，短短一秒钟时间内，主力战舰的状态已经出现了两次跳跃式的变化！
理论上来说，维度的变化应该是连续的——至少，在人联的理论中，无论是升维和降维，都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你可以从三维降到二维再降到一维，但绝不可能直接从三维直接跳跃式地降至一维，更不可能直接从一维跳跃至四维！
如此短暂的时间，如此急剧的维度变化，对一个宏观物体造成的伤害无疑是致命的——此时此刻，那个银白色的超球体结构已然没有了任何人联战舰的痕迹，它已经成为了一坨由致密物质和各种微观粒子构成的混合物。
但变化仍然没有停止。
四维，二维，一维，三维……
这坨混合物在黑光中肆意改变着自身的维度，其自身的结构也在这飞速的变化中飞速崩坏，到最后，它俨然成了一团混乱无序的粒子聚合物！
忽然。
在陈梵的骇然目光中，这团粒子聚合物变化的势头猛地一顿，随后在黑光闪动中自发性地向中心坍缩。
“基础规则……也发生了错乱。”
汪静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意。
“还有信息流。”陈梵深吸一口气，补充了一句，“黑芒附近的信息流，也出现了极其剧烈的紊乱。”
在两人的交谈声中，这场毫无征兆的自发性坍缩悄然结束。
第二个裸奇点出现了。
虽然这个奇点的质量远远不如中央黑洞内的裸奇点，但在四周黑光的影响下，它的周围并没有形成事件视界——少许微弱的黑芒从其上延伸而出，最终汇入了中央黑洞奇点的滔天黑芒！
黑芒形成的潮水蔓延速度，也在这一刻加快了几分！
它张牙舞爪地朝着距离最近的人联战舰扑去！
陈梵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神色震动地望着全息界面中的惊人画面，脑海中随之闪过了一丝明悟。
这是一场同化！
这是一场……无法终止的混乱和毁灭！！
“……快跑。”
她嘴唇微微颤动，艰难地挤出了一个词。
下一刻，她猛地抬起手接通了与维和舰队的通讯链路：“跑！快跑啊！！”
“千万别让战舰接触到那道黑光！！！”
……
汪静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在通讯链路中响起，彻底打破了星空中的那一抹死寂。
陈梵那因为过于劳累而有些迟滞的大脑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跑！
快跑！！
看着那接二连三被黑光吞噬的主力战舰，陈梵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那道黑光，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连人联的主力战舰也扛不住它的侵蚀！
脑海中浮现出疑惑的同时，陈梵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全息控制面板：“跃迁，立即跃迁！”
身旁，伊莎和红石也迅速完成了跃迁前的诸多准备工作。
轰隆！
就在陈梵按下跃迁按键的那一瞬间，一股剧烈的震动从脚底的甲板处传来，紧接着，全息界面上瞬间弹出数个鲜红色的状态异常警告信息。
【注意！】
【检测到空间结构异常！】
【检测到舰体周围引力异常！】
【警告！虫洞生成失败！跃迁引擎启动失败！】
“该死……”
陈梵脸色微变：“红石，准备启动曲率引擎！”
“既然虫洞无法正常生成，那我们就用次一级的曲率航行！”
红石冷静地点了点头，迅速出手调整了星舰的各种参数。
【曲率泡生成中……】
【警告！曲率泡生成失败！】
【曲率引擎启动失败！】
“艹！”
看着眼前接连不断蹦出的预警弹窗，陈梵终于按捺不住爆出了一声粗口。
升维失败，跃迁失败，就连曲率航行也无法进行！
这踏马还玩个锤子！
“常规航行！！”
看着在短短数十秒钟内就被黑芒吞噬殆尽、并化为无数新生奇点的分支舰队，陈梵双眼微微充血，高声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壹，接入星舰操控系统，辅助切换常规航行！”
……
轰！！！
伴随着一道乌光在调查员星舰后方闪过，惊天的爆炸火光骤然驱散了周围星空的黑暗。
在这道不断膨胀的火光中，调查员星舰和科研船疾射而出，径直朝着远离黑芒的星空飞去。
——工质推进技术。
通过暗物质以及暗物质衰变产生的庞大能量来驱动星舰，这种被人联用来充当基础安全保障的低级科技，在这一刻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当前航速：0.3c，舰内空间稳定系统正常运行中。”
壹的声音在驾驶舱内响起：“预计十分钟后加速至0.5c，三十分钟后加速至0.7c。”
“本机测算了黑芒的蔓延速度，理论上来说，我们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
“呼……”
听到这话，一直绷紧神经的陈梵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险，要不是有常规航行系统，估计咱们也……”
身旁，红石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话说回来了，汪院士，那黑芒到底是什么东西？”
“……”
红石的问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陈梵心头一跳，连忙转头朝全息通讯界面望去。
和调查员星舰内的轻松气氛不同，汪静此时的表情仍然无比凝重。
她坐在科研船的驾驶座上，美眸死死地盯着身前的全息界面。
“汪院士？”
陈梵皱了皱眉，顺着汪静的目光望去。
只是一眼，他刚刚恢复几分血色的面庞再次回归了惨白色。
“卧槽……”
许久，他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了一个语气词。
……
调查员星舰和科研船的动作就像是一个信号。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乌光光束在星空中相继出现，在接连不断的爆炸火光中，停留在星空中的维和舰队终于开始了缓慢的加速。
和曲率以及跃迁技术不同，工质航行需要遵循最基本的运动规律。
人联战舰那引以为傲的质量和体型，此时反而成了累赘——和小巧的调查员星舰相比，战舰的加速度明显要小得多。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方的维和舰队并没有脱离危机。
黑芒在星空中肆无忌惮地蔓延开去，追逐着试图逃脱的维和舰队。
一艘，两艘，三艘……
一艘艘全力加速的主力战舰被黑芒追上，并在一番高频的维度变化中化为无数基础粒子，最终坍缩成一个个新生的奇点。
“维和舰队有麻烦了！”
陈梵低声喃喃着。
“我大概算了一下，维和舰队大概会损失四分之三的主力战舰。”汪静沙哑的嗓音忽然响起，“但这并不关键。”
“真正的问题……”
“是创世纪要塞。”
陈梵猛地一愣神，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位于战场后方的创世纪要塞。
和战舰不同，一光年规模的创世纪要塞，压根就没有设计工质航行系统——就这个体型和质量，哪怕将一颗恒星直接砸它身上，估计也翻不起多少浪花来！
换言之，这个庞然大物，只能通过曲率和跃迁进行位移！
直到现在，庞大的创世纪要塞仍然静悄悄地停留在原地。
而在它的前方，黑芒正毫无顾忌地向它蔓延而来！！
“该死……”
看着眼前的场景，陈梵的脸色愈发难看。
和维和舰队相比，创世纪要塞的损失才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
这可是人联的战略武器！！
就算是人联，想要建造一台创世纪要塞也需要消耗天量的资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更深一层的异变发生了！
或许是吞噬了足够多的人联战舰积累了足够的能量，又或许是中央黑洞裸奇点的爆发达到了极致，黑芒深处赫然出现了一丝异常变化。
隐隐若现的绚丽光芒映射出来，在撕裂状的黑芒中形成了一条条不断变换的光带。
看着那异常熟悉的绚丽光带，陈梵瞬间瞪大了双眼。
那是……
宇宙膜外的景象！
下一秒。
哗！！！
就好像是在星空中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若隐若现的绚丽光带骤然扩大，原本被黑芒笼罩的星空也增添了几分异样的色彩。
但这绚丽的景象背后，却充斥着浓浓的死亡气息——无穷无尽的污染信息流，在这一瞬间倾泻而下。
反宇宙泡，提前崩塌了！
……
“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在驾驶舱内回荡：“检测到超高强度信息熵波动！”
感受着那股在星空中四处乱窜的污染信息流，陈梵感觉整个人都坠入了冰窖之中。
几乎僵滞的思维缓缓波动，一个念头艰难地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才是阿波菲斯巨蝎用生命为代价发出的最终报复。
引爆中央黑洞，以此诱发整个宇宙的快速崩塌！！
在这个过程中，身处宇宙泡内部、又被裸奇点限制升维和跃迁的人联舰队……
唯有全军覆没这个唯一的结局！
这是一场针对维和舰队的死局！！
和陈梵一样，汪静也迅速想清楚了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她面色惨淡，无力地倚靠在身后的座椅上，双眼无神地看着舷窗外逐渐变得光怪陆离的景象。
远处。
维和舰队仍然在奋力地加速远离那片黑芒，但……
在宇宙泡提前崩塌这种突发事件中，一切都成了徒劳。
她眼底闪动着深深的迷茫，低声呢喃：
“我们……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