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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吐流苏宫灯已然亮起,因为有人在殿内走动,衣摆带起的风让灯光有些跳跃,像是不定的人心。
韦兰琪跪在地上,隔着一层布料膝盖依旧感觉得到地面的冷和硬。
关佐跪在她旁边,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韦兰琪也已经停止了哭泣。
皇后正在用晚膳,今晚皇上没有到凤仪宫来,而是陪在曾丽妃身边。
每当皇上和曾丽妃一起用膳的时候,皇后就不必经管曾丽妃的饮食了,毕竟有伺候皇上的那些人在跟前,一切都可代劳。
更何况皇后心里明镜似的,说是让她代为照管,不过是扣一顶帽子到她头上。
白禄走了过来,叹息着说道:“兰琪姑娘,你实在是太不懂事了,真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心呐!”
韦兰琪低头不语,不做任何争辩。
白禄见她脸上并无羞惭之色,忍不住连连摇头,仿佛韦兰琪如此令他感到无地自容。
白禄又冷眼打量了关佐片刻,刚要说什么,一个宫女从里头出来,对他招手道:“白总管快进来,娘娘已经用完膳了。”
“赶紧想想怎么能让娘娘消气吧!”白禄扔下这句话,慌忙到里头去了。
皇后坐在桌边,有些出神的看着茶盏上描金的花卉。
白禄小步走的跟前,低声请示道:“娘娘,外头那两个人该如何处置?”
“你当真看到他们两个抱在一处了?”皇后回过神来,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奴才是万万不敢撒谎的,当时跟我去的人可都看见了。”白禄发誓道:“这两个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多亏奴才发现的早。”
他本来是想找到韦兰琪再劝劝她的,没想到却撞上了那一幕。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皇后喃喃道:“我真是老了,身边人的心思哪个都摸不透,唉!”
“娘娘,您听奴才说,”白禄道:“这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还不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怎么回转?”皇后冷眼看着他问:“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演戏能不露馅吗?”
“未必就不能,兰琪姑娘聪明着呢。”白禄很有把握地说道:“今天这事奴才办的很机密,除了咱们的人看到了,外人一概不知,这一点娘娘大可以放心。
既然如此,只要兰琪姑娘愿意,她还是可以到皇上身边去的。至于那个关佐,娘娘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他打发出宫就是。两下里不相见还能闹出什么事来呢?您说是不是?”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兰琪不愿意去皇上身边伺候怎么办?”皇后皱眉道:“毕竟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若是之前,她开口拒绝,娘娘还可考虑考虑。可如今她还有拒绝的资格么?”白禄细细分析道:“身为伴读却私通侍卫,这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罪名。娘娘没有治她的罪,还继续让她去皇上身边伺候。如此既保全了她的名声,又让她不敢有二心。”
“你的意思是让我拿这件事来威胁她?”皇后问:“如此,她在心里岂不是会恨本宫?”
“奴才谅她不敢,毕竟她的命都是皇后娘娘给的,她还敢再说什么呢?”白禄很是笃定:“不信的话,娘娘一会儿当面问她。”
“好了,把他们带进来吧。”皇后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她已经不年轻了,经常会感到疲劳。
韦兰琪和关佐被带进来,让皇后意外的是他们两个居然十分平静,那种平静里暗含着向死的决绝。
“你们两个当时在御花园做什么?”皇后问。
“皇后娘娘,不关他的事,”韦兰琪抢先说道:“是我主动投怀送抱,要治罪就罚我一个人够了。”
“治罪?你可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罪?”白禄问道:“娘娘到现在对你还平声静气,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啊?”
“我知道自己是个罪人,犯的是死罪。”韦兰琪毫不避讳:“我也为未能报答皇后的恩典而深感愧疚,所以只求速死。”
“皇后娘娘,不是她说的那样,”关佐连忙抢过话来:“是我对她抱有非分之想,今天的事也是我主动接近她的。求皇后娘娘明鉴!”
“好啊关佐,既然如此,你就自我了断了吧。”皇后唇边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对关佐说道:“只要你肯死,我就不会怪罪她。”
关佐被带来的时候,身上所带的佩刀早已经被缴上去了,此刻他手边并无利器,于是说道:“小人愿意自裁,娘娘只需吩咐我到哪里去死即可。”
“不要,”韦兰琪使劲儿摇着头说:“娘娘,求你饶了他。要死也是我该死,我辜负了您的栽培信任,实在不配活在这世上。”
“娘娘,您瞧瞧他们两个,居然一再在您的面前耍花招。”白禄愤愤不平道:“明摆着就是欺您慈悲。”
“先把关佐带出去,我要问兰琪几句话。”皇后开口道。
“娘娘,求您饶恕兰琪,我心甘情愿赴死,绝无半点含冤。”关佐恳求道。
“你倒是痴情,”白禄押着他出去时说道:“难道就不想想你这样会连累家人么!”
“兰琪,你和关佐的确早就有了情义么?”皇后问韦兰琪。
韦兰琪点点头。
“那好,我可以不杀他,只要你答应那件事。”皇后道:“你肯不肯?”
韦兰琪沉默片刻,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对不起,皇后娘娘,我可以去死但不能答应。”
皇后只觉得异常胸闷,静静地喘了几口气才微微好了一些,问她:“你为何如此不懂事?难道你就没想过我可以让你们生也可以让你们死,更可以让你们两家从此败落。”
“娘娘都能做得到,”韦兰琪的语气不悲不喜:“然而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我顺从了您是罪人,违背了您也是罪人。既然如此,还是遵从本心更好一些。”
“你宁愿去死?”皇后直视着韦兰琪问。
“我宁愿去死。”韦兰琪回视皇后。
屋子里静得像被冰封住了,一刻长过一年。
终于,皇后松动了:“好,我成全你。明日你便出宫去吧,对外只说你回家养病。你和关佐的事我不会让人说出去的,至于你们两个以后能否成眷属,我也不会过问。”
“多谢娘娘。”韦兰琪哽咽着谢恩。
皇后终究没有狠下心来,这或许是她最后的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