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唇,来到铁索边,扬声道:“接下来我来。”
木云箫往崖下望了一眼,叹道:“啧啧……还真是高呀,小野猫小心摔成了死猫。”
丫的,这厮一点都不会说话。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才要小心变成死狐狸。”说罢,展开身形,纵上铁索。
哇,真高呀。飞到一半的时候,我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顿觉头晕目眩,脚下失力,一个不稳,竟从铁索上滑了下去。
山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我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这下真的成死猫了,贼狐狸的毒舌再一次灵验。
坠落中,腰身似乎被一双大手抱着,接着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坠落立刻变成了上升,直到落地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嫣嫣,没事了。”裴景轩轻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他清俊的眉眼,极致的慌张刚刚收尾,化作满眼的笑意。
“别怕,已经没事了。”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开。他的衣襟被我扯开,露出了漂亮迷人的锁骨。
“木公子,你慢了一步。”花间雨叹道。
我转眼去看,木云箫不知何时落在我身边,样子颇有些狼狈,倒像是匆匆从悬崖那边掠过来似的。见我看他,他淡淡回了我一眼,转身,始终没有说话。
“走吧。”裴景轩道。
我傻傻的跟上。
花间雨凑到我耳边,道:“想知道你刚才落崖时三个男人的反应吗?”
我愣了愣,半晌才道:“想。”
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花间雨叹了口气,“三个人当中就冰块脸十分镇定,什么也没做。倒是你那位挂名夫君和狐狸神医紧张的很,要不是你挂名夫君劈了狐狸神医一掌,接住你的肯定是狐狸神医。”
因为平时和花蝴蝶聊得开,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我所有的事他都知道,是以此刻他用我平时的语气和称呼来说这件事,倒也无甚奇怪之处。
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倒不像我想象中的失望,真是越来越搞不清楚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他又叹了一口气,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层山重叠,众鸟高飞,前方依稀显现出一间小小的石屋,应该就是舒蔓的住处了。
“你说她会出什么难题考我们呢?”我担忧道。
脑袋被裴景轩轻轻弹了一下,耳边是他的叹息:“嫣嫣,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
“不是么?高手不都是这样意思一下才能显得高深莫测?”我困惑了。
“既然是舒蔓前辈主动写信邀我们前来,定不会太为难我们。”他道。
“舒老前辈,晚辈我等应约前来,希望不会叨扰前辈清修。”大师兄高声道。
“既然来了,就进来罢。”女子的声音被雄厚的内力清晰的传到耳畔。
所有人皆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起步朝屋内走去。
舒蔓并不像想象中的苍老,反而相当的年轻,云鬓横斜,荆钗布裙,峨眉淡扫,看起来倒像是只有三十多岁,而实际上她已经有六十六了。
见我们进来,她淡淡笑了一下,顿时只觉繁华万千,却不敌面前女子的一笑,也难怪当年陆甄虽厌恶舒蔓的毒辣,却仍是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舒蔓和陆甄的爱情是江湖中的一个传奇。
舒蔓的母亲唐凝出身唐门,却背叛唐门嫁给了剑客舒俊文。舒俊文身亡后,唐凝也遭到了唐门的毒杀,年仅六岁的舒蔓被带回唐门,舒蔓以其极高的制毒天赋博得唐老太太的欢心,十六岁时在毒王大会上一举成名,并遇见少年鬼才陆甄,对其一见倾心。
后来,二人经历重重波折,终于相爱,陆甄为了舒蔓血战唐门,舒蔓被逐出唐门,两人如愿相守,然而,这一对恋人却在天下首富原家被灭门后突生分歧,陆甄弃舒蔓而去,舒蔓绝望之下在陆甄的喜堂上当众服下相思冢,陆甄陷入癫狂,带着舒蔓的尸首自此在江湖销声匿迹。
有人说,陆甄救活了舒蔓,两人过起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有人说,舒蔓确实死了,陆甄在悔恨中孤独终老。
也有人说,陆甄用自己的性命救回了舒蔓,舒蔓自此独居世外,不问江湖之事。
……
太多的传奇,经历五十年的风风雨雨,早已退出江湖的舞台,人们所记的不过是一味美丽的毒――相思冢。
谁撒相思种?谁撷相思花?谁砌相思冢?令人闻风丧胆的一味毒药不过是一个痴情女子的爱爱恨恨,此间流年,何如当初。
刻骨的爱意,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另娶她人的绝望,吞下相思冢的决然,满目的鲜红中,一个美丽的少女用自己的方式挽回爱人的心,这其中的惨烈恐怕只有亲眼所见的人才知道。
而如今我们所见的是五十年后的舒蔓,淡淡笑意蔓延在嘴角,像天边的一朵流云,如梦如幻,却不知道下一刻她将归往何处。
陆甄死了,带走了舒蔓的灵魂,留下一具空壳,写着不老的传奇。
当初爷爷和我说这段故事的时候,语气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仿佛一切亲身经历。那时的我还拉着爷爷的袖子,固执的认为美人和英雄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假想。
我叹了又叹,身边的四个男人各自奇怪的瞥了我一眼。
舒蔓却已经站起来:“陋室简单,聊备清茶,各位请慢用。”
“舒老前辈客气了。”木云箫有礼的回道。
“果真是遁世太久,竟不知如今的江湖英才辈出,真乃武林之幸。”舒蔓道。
木云箫疏离的笑了笑,道:“舒老前辈在信中提及相思冢一事,还望前辈详说。”
舒蔓拉开凳子坐下,我正准备坐下却被木云箫拉起,最后一张凳子立时落入了狐狸的屁股下。我愤懑的转身,正好对上花蝴蝶,他也是一脸忿忿。我回头一看,舒蔓、裴景轩、木云箫、大师兄,正好四人围成了一桌,这下我和花蝴蝶倒成了多余。
我用手指指花间雨,又指指大师兄,然后指指自己,再指指裴景轩。
他摸着头,茫然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