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连玥房里出来,我就直奔萧清流的居处。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望一切还来得及。
刚踏进院子,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扇耳光的声音。接着传来萧清流的怒喝:“不知廉耻,我当初真是收错了你这个孽徒!”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将我撞的一个踉跄。
是萧卓没错。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被风带来的还有两滴泪珠,落在我手上,温热温热的。
果真还是出事了。
我默默的爬起来,朝萧清流的住处走去。现在去是找死,不过既然是本女侠惹下的祸,本女侠自然要担着。
萧卓已经够可怜了,千万不能让他这么误会下去。
萧清流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裳被撕破了,墨发披散在身后,脸上还留着几道血痕,地上堆着碎片,还有油滋滋的痕迹。
呃,连玥的药实在太厉害了。
我眼睛扫了一下现场,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惨绝人寰。
眼尖的,我发现了萧清流的床上有一处鲜红的血迹。
萧卓的清白。
“我错了。”我跪在萧清流的面前,垂着头。
我害了他们。
“嚓”的一声,萧清流的剑冷冷的指着我,苦笑:“想不到我萧清流这一生竟然收了两个孽徒。”
“叮——”一枚铜钱弹开了萧清流的剑,云箫落在我面前,将我紧紧护在身后,对着萧清流冷冷道:“不是嫣嫣的错。”
“云箫……”我无力的出声。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一直跟在我身后?
云箫早已摘下江浪的脸,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萧清流收回自己的剑,无力的转身,背影看起来既萧索又疲惫。云箫扶起我,心疼的为我撩了撩发丝。
“去看看她。”萧清流道。
我愣。
“刚才的那一巴掌,我打得很用力,帮我去看看她。”他补充了一句。
我立刻明白了。
萧卓是他的徒弟,就算犯了多大的罪过,始终是他的徒弟。我抬眸看了一眼云箫,云箫点头,拉着我往外走。
“我的小野猫真是个傻瓜。”云箫在我耳边道。
我抬头看他。
“明明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往自己的身上揽?”他捏了捏我的鼻子。
“不,是我的错。”我低头,心中忽然觉得很难过。云箫,你如此护我,我该用什么来报答你?
找到萧卓的时候,她正孤零零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寒月。
“卓师姐……”我在她身后唤她,云箫暗中握了握我的手。
萧卓没有回头,只是孤单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踱到她身后,在她身边坐下。
“回去告诉他,我会乖乖嫁到岭南刘家的。”萧卓忽然开口了。
她误会了,他以为我是萧清流派来的说客……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萧清流还会留她在身边么?
……
镜中的女子脸庞瘦削,一双眼睛却大的惊人。人瘦了,大抵都会显得眼睛很大罢。
我精心的为着萧卓上着妆。
今天是萧卓出嫁的日子。自那日后,萧清流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他们之间的情分,算是彻底到头了。
师徒的那层膜被撕破,还能用什么关系来维持下去?萧清流永远都不能爱她,除非她不是他的徒弟。
经过打扮的萧卓很美,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只是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一身红艳艳的,宛如绽放到极致的花朵,下一刻的宿命便是凋零。
她漠然的盯着镜中的自己,宛如在看一个陌生人。我拿来红盖头,站在她身后:“卓师姐。”
她点点头,我将红盖头盖在她头上,扶着她出门。岭南刘家迎亲的人早已经等在门外,可是萧清流始终都没有出现,就像凭空消失了般。
我不知道萧卓是否在等他,或许死了的心是不会再期待任何事情。
此去何时再返,相会无期。
门外逍遥居的弟子一脸震惊,今日的我第一次在逍遥居上以女儿装亮相,他们都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知是谁低声道了一句:“铭师兄若是知道宜师弟是个女子,该有多高兴。”
刹那间,我竟有种泪水夺眶而出的冲动。萧铭,萧铭,那个憨厚的少年,那个长眠在地下的少年,未说完的话,从此一睡不起。
扶着萧卓坐上了马车,此去岭南刘家,路途遥远,萧清流竟一次面都不曾露过。即使再恨,她终究伴他那么多年,他的心真的冷硬如铁么?
马车在路上缓缓行进着,我掀开车帘,看见云箫骑着马走在我们的马车边,顿时心中无比安定。
见我看他,他微微一笑:“小野猫,这会儿不见就想我了?”
我诚恳的回答:“我在想,等我们成亲时是否也这般热闹?”
他垂眸笑了,轻声道:“十里红妆,红尘万丈。”
就为着这八个字,我的泪水差点再次夺眶。本女侠最近越来越矫情了,是以,本女侠万分的鄙视自己。
我放下车帘,转头去看萧卓,由于红盖头遮挡,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她大概是伤心欲绝罢。穿上嫁衣的女子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唯独她,是迈向一座孤城绝域,从此无人能拯救。
突然有点大逆不道的想把剑横在萧清流的脖子上,逼着他留下她。
萧清流今年三十六岁,萧卓十九,那年初遇,他二十四岁,风华正茂,她七岁,刚刚失去父母的庇佑,如一只离群的孤鸿。
他用温暖的大手将她牵引到了自己的世界,从此,她沉沦,不愿再醒。
师徒,师徒,仅仅两个字,就将他们打入无间地狱。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我忙掀开车帘去看,只见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很多人,手持兵器,正和刘家的人缠斗在一起。
我连忙去找云箫的身影,发现他正在和一个白纱覆面的女子打斗。那个女子的身形瞧着有点熟悉,我心里咯噔一下,对着云箫大喊起来:“云箫,小心那个女的,她出身苗疆,会使很邪恶的蛊毒。”
这边话音刚落,一个白色的身影落在了我的身边。
萧雪原。
真是阴魂不散。
萧卓也掀开了盖头,惊愕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我来赎罪。”萧雪原道,伸手去拉萧卓,萧卓岂容他得手,身形一侧,居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与他对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