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宫里面都不会这么吃,这实在是有一些过于奢侈了。有钱了自己都没有这么吃过,现在大明还没有到鼓励消费的时候。
可是潘季驯却在漕运总督衙门搞了这么一出。这些东西要花费多少钱?这些钱谁出?
可这事在潘季驯看来不做还不行,皇帝到你这里来了,你都招待不好,是怎么做臣子的?
自己还不好说潘季驯,因为官场从上到下就是这种风气。这种事别说现在了,到了后世都很难解决,招待费超标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除了贪腐之外,真超标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所谓真超标,就是真的被吃喝花用了。
朱翊钧没扫兴,也不会说潘季驯什么。这种事没办法,想要真真正正的解决,还是要从更高的层面去做,比如当年海瑞搞出来的《督抚宪约》。
《督抚宪约》规定巡抚出巡各地,府、州、县官一律不准出城迎接,也不准设宴招待。考虑到朝廷大员或许仍须稍存体面,他准许工作餐可以有鸡、鱼、猪肉各一样,但不得供应鹅和黄酒,也不准超过伙食标准。
这个伙食标准是:物价高的地方纹银三钱,物价低的地方两钱,连蜡烛、柴火等开支也在上述数目之内。
这个伙食标准在大明是不可接受的。用大明朝的官员的话说,有损体面、有损斯文,简直丢尽了读书人的脸!
吃吃喝喝一点算什么东西?
吃一顿饭,没有吹拉弹唱、没有歌舞,那还叫饭吗?
不能喝酒,怎么吟诗作赋,这还是读书人吗?
不能红袖添香,还怎么过日子,当官的怎么能受这样的苦?
可是这标准放到后世,就有很多人能理解了。
朱翊钧想要改,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只不过需要的时间还很长,要慢慢来、一步一步的来。眼前是肯定行不通的,还不是时候。
吃过晚饭之后,朱翊钧让人把东西都撤了下去,带着潘季驯到了一处地方坐下。
茶水点心也送了上来,君臣二人准备说点话。
“爱卿这些年一直都在和河打交道,”朱翊钧问道:“在这淮安城里也呆了很多年,不知爱卿对两淮的盐场了解多少?”
闻言,潘季驯就是一愣,陛下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他虽然是漕运总督,还兼着江淮巡抚,可实际上他的实际权力并不在这个上面。
漕运总督是实职,他的确能管事;江淮巡抚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很多事他也管不了,更像是为了他做事方便而加的一个官职,毕竟两淮这片地方是属于南直隶。
人家有什么事都直接到南京去了,南京六部那边会直接做主,根子也留在南京城里,对他这个两淮巡抚并不是很看得上眼。盐场的事,跟他更没有什么关系了。
因为他们的直属衙门是扬州转运使衙门。扬州转运使,位列三品,实职官员,那也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位置。关键是独立性很强,外人很难插手。
人家有事也是直接找南京的户部,而不会找潘继驯。在这方面潘继驯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那里面猫腻特别多。尤其是两淮盐场,简直就是个大坑。
潘季驯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只能缓缓的说道:“回陛下,臣所知不多。这些年,臣走遍了淮水、走遍了黄河了解各地的气候地形,实在是疏忽了地方政务。”
说这话的时候,潘季驯一脸的惭愧,低着头有些无奈。
最后,他直接站起来躬身道:“请陛下治罪!”
朱翊钧摆了摆手。
这个老家伙显然不想掺和地太深,而且他的说法也对,他这些年都在忙自个儿的事,对地方的事也并没有那么关注;就算关注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术业有专攻。
点了点头,朱翊钧说道:“坐下吧,朕只是随意的和你聊聊天。朕也不瞒你,在来这里之前,朕去了盐城,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闻言,潘季驯瞳孔一缩,沉吟了片刻,缓缓的说道:“陛下还是要注意安全,不如让臣调一些总督衙门的兵丁给陛下做护卫吧?”
看了一眼潘季驯,朱翊钧笑了。
显然,潘季驯也知道盐城多亡命徒,才会担心自己这个皇帝的安危。
摆了摆手,朱翊钧说道:“朕已经安排好了,爱卿就不用担心了。”
事实上,朱翊钧对自己的安全真的不太在意,自己是一个有足够能力自保的男人。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朱翊钧让潘季驯回去了。显然,潘季驯对江淮盐场的事并不是很了解,知道的也只是一些皮毛,他也不想掺和这种事。
那也就无所谓了,自己没必要非让他掺合。术业有专攻,人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二天,朱翊钧就和潘季驯研究起了修河的事。
整整用了三天的时间,朱翊钧才把潘季驯的计划听完了。
看着自己面前挂着的庞大地图,朱翊钧脸色有些激动。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情绪了!
潘季驯真的是大手笔!
大手笔啊!
黄河、淮河如果让他这么干的话,肯定能安稳很多年,甚至一举解决很多问题,包括不限于水灾、干旱、洪涝等等。所有的布置都非常合理,在哪里修堤、在哪里驻坝、在哪里安排泄洪,如何束水攻沙、如何清理河道。
看着身边弯着腰的小老头,朱翊钧不禁感叹,人才啊!
原本朱翊钧还没有坚定要修整黄河,可是现在朱翊钧决定了,自己实在是不想错过这样的人才!
若是等到自己准备好了,二十年三十年以后,到哪去找这样的人才?
在这方面,如此专业的人才实在是太难得了!古今历史上一共有几个?
朱翊钧决定干了!
大不了在江南多弄点钱、多弄点人!
事实上,潘季驯也考虑到了大明朝的实际,他所拥有的技术和所要干的事都是符合实际的,这一点让朱翊钧很喜欢。
潘继驯在做预算的时候,都考虑到了朝廷的实际,能少花就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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