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婧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杨东健在骗她。
郑院长之前的态度再满意没有了，连评奖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们搞行政的人也许不懂市场，但是评优评奖的经验和直觉是绝对不会弄错的。他说能评奖，那就绝对有机会。
现在不但评奖机会没了，连戏都不给上？
“你不信是不是？”杨东健幸灾乐祸的语气已经彻底不藏了，就是明着恶心许婧，“人还是要认命，要服输，要有自知之明。别以为郑院长看好你们有多了不起似的，郑院长也只是儿艺的一个小领导，说句不好听的，全市剧协多少大人物，他排得上老几？你们那点东西，带过去都上不了台面，还想评奖？这不，让懂行的人给打回来了吧！你也收收你的痴心妄想，我看啊，你实力不怎么样，投机取巧讨好领导倒是挺会，我们童愿可不需要这样的人才，你啊，好自为之吧！”
许婧反抗他一回，他就一定要报复回来，小人是这样的。
现在连报复成功，装都不装了，明着让许婧自己滚蛋。
许婧懒得浪费精力在杨东健身上，没有切实证据他不可能是这么直白的态度，郑院长去剧协开完会之后真的放弃山海经奇遇了。
理由肯定不是杨东健说的什么懂行不懂行，里面一定有内情。
许婧接完电话脸色铁青，还要强打精神，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能告诉其他人，大家为这个戏工作这么久，莫名其妙连上戏都没机会，对信心和动力是很大的打击，甚至会造成人事动荡。她们本来就是个岌岌可危的小剧组，经不起这种折腾。所以她必须在瞒不住之前把情况搞清楚。
许婧让演员们继续排练，自己马上打车前往儿艺。她之前也有这种情况，工作室那边突发技术问题或者需要她确认效果，所以演员们没有怀疑。
到了儿艺许婧发现情况比她想象的更严重，她连儿艺的门都进不去。
“你打电话问一下里面就知道，我是童愿的人，最近一个月我都带人来排戏的，你肯定见过我！”
许婧被拦在保安室，保安大哥也很难办，“许小姐我肯定认得你啊，但是领导说不让你进，我有什么办法，你不要为难我。”
“我不为难你，你就打个电话，给郑院长办公室，我上周刚见过他的，我只是找他问问情况，我不是来闹事的。”
“许小姐你不要开玩笑了，郑院长办公室的电话怎么能随便打，真的你回去吧，不是我不帮你，”保安大哥下意识回头往行政楼的方向看了一眼，“领导有吩咐，我们必须照办。”
许婧顺着他的视线，隐约看见行政楼一楼门后有一个人影，看着像是杨小姐。
她懂了。郑院长也许没有亲自下令不见许婧，他这个级别的人也不至于做这种事，但是许婧得罪过杨小姐，杨小姐又与杨东健关系好，许婧有正当理由进出儿艺时她不会做什么，现在许婧明显被领导抛弃，她的机会就来了，她自作主张把许婧拦住，反而是“体贴”领导。
许婧叹气，向保安大哥道谢，转身离开了。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如果她连郑院长都见不到，问不到真实情况，她连做个明白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判了死刑，挣扎反抗更是不可能。
所以首先必须得知道她的戏为什么会被放弃，她才能挽救。
许婧思考片刻，打电话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打给了庞振。
其实她本来是想回公司直接找庞振的，但是不确定杨东健是不是在他旁边。许婧察觉到庞振对杨东健的态度很微妙，她当着杨东健的面向庞振求助显然对庞振也不好。
“你想问儿艺的事？”庞振接起电话直接问。
“你也知道了？杨东健在你旁边吗？”
“不在，我出来抽烟了。杨东健刚找过我，晚上跟郑院长吃饭，谈小英雄评奖的事。郑院长那边的意思是，外购IP评奖是不可能的，但是给个提名陪跑也不是不行。”
“杨东健有说我这边的事吗？”
“为什么撤下你的戏？没说，他光顾着高兴了，你下来他就高兴，哪里管那么多。”
“那你晚上能帮我问清楚原因吗，跟郑院长，我觉得这个事情太奇怪了。”
“问是不可能的，我帮你套套话吧。”
“行，谢谢你。”
“其实不用套我也能猜到一点，你听不听？”
庞振出乎意料地主动给许婧说他的个人猜测，他一向是能说就少说，能少说就不说，个人猜测这种没准又很能反映他本人观点的东西他几乎从来不说。
许婧沉默。
庞振笑了声，“你自己也猜到了对不对，本来看得好好的项目，突然被叫停被雪藏，还能因为什么，你得罪人了呗，还是级别大到能去剧协开会的人。”
方家俊。
但是许婧很难相信方家俊短短几个月升职会这么快，从助理到行政人员，不过许婧也不清楚去剧协开会需要什么级别；她也不相信事情就能这么巧，她的运气就这么差，省话甚至不做儿童剧，郑院长哪怕到处去推销她的戏，就正好撞上了？
“你到底得罪谁了？”庞振真的好奇。
“省话的人，我被他排挤出一个大导演的助理竞争，闹得有点难看。”
“那基本没跑了。啧，你的领导缘真的差，什么时候去庙里拜拜吧，找个大师给你改运。”
许婧无奈地笑了声，“你还信这种东西？”
“不信啊，这不看你死到临头了，死马当活马医么。”
许婧倒不觉得庞振是在落井下石，她对庞振奇妙的印象还是没变，总觉得这个人坏但坏不到自己身上，跟他有种打工人之间惺惺相惜的情谊在。
晚上快十二点许婧接到了庞振的电话。
“郑院长倒是没想瞒着，他本来还想见见你的，不知道你下午去找他被拦住了。”
庞振喝得有点多，讲话逻辑还算清楚，就是很慢，“他是真的喜欢你那个戏，觉得可惜。但是省话的人跟他说你人品不好，那人是替严国伟来开会的，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助理，说你用不正当手段竞争严导助理，被严导骂走了。”
“然后郑院长就信了？”
庞振嗤笑，“他郑洪涛又不是傻子，严国伟都七十几多了，黄土埋脖子，你就是为了前途真爬他床，郑洪涛都要敬你一声壮士。造黄谣这套到他们这个级别那都不是事儿，他们自己更乱呢。这个事情的重点是你这个人现在被省话定性为品行不端，你懂这啥意思不？省话的态度放出来，没人敢用你。要不你就匿名，什么荣誉什么履历都不要，否则你在这行，起码在本市干不下去了。你啊，从此跟正规军拜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