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你怎么都来了。”
张子凡小声问。
对于自己的这个六叔,张子凡其实是很畏惧的。
在所有的叔叔里面,只有这个六叔最聪明,他偶尔会有光明手段,但有的时候也不吝啬做些小诡计。
他总是能够用各种各样的想法和计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并且他本身的武功也不弱,从小在张子凡的眼里,自己的这个六叔都好像是完美无缺的,他总是能够轻易做到任何事情。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且你的身份好像不太一样,怎么,你跟他们是朋友?”
“这样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还要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六叔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不出是忿怒还是惊讶。
喜怒不形于色,但六叔给的压力却无与伦比。
张子凡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着用沉默去应对。
“回答我,你的立场不会改变吧,你是通文馆的少主,你是我的贤侄对么。”
六叔的眼神犀利。
而张子凡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告诉我,他叫什么,他什么性格,他的实力怎么样。”
六叔继续问。
“他叫林宇,性格沉稳,至于实力,深不可测,我跟他有过一次交手,在那次交手里,我完全地落入下风。”
“想不到任何的可能赢过他的可能。”
张子凡低声说。
“那你觉得,我们这几个叔叔,能不能有杀死他的机会。”
六叔又问。
“应该……可以。”
张子凡沉默片刻,他在脑子里面思考了很长的时间,最终才做出这样的回答。
这不是假话,而是他真的这么认为。
他的这些叔叔联合在一起,通文馆的人手藏得稍远一些,在动手的时候这么多人蜂拥而上。
几乎可以说是一支军队了。
林宇只有一个人,在一整个军队的面前也不得不退让。
“没关系,我也这么觉得,我们做好了周全的准备,正好你也在这里,必要的时候,我想你是不会手软的。”
六叔的语气更进一步。
张子凡张着嘴,却一句话说不出来,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拒绝,但要假装同意么。
那么一旦出现了意外,最终回到通文馆的时候,他多半要被自己的叔叔们轮番审判。
张子凡的额头上渗出冷汗,这多半是这个通文馆少主有史以来最坐立不安的时刻了。
“怎么,这里你也有朋友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张子凡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因为给他解围的人来了,这个他跟叔叔们一直在讨论中的主角,现在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在白天的时候骑着马离开,晚上的时候骑着马回来,他依然是独身一人。
“谈不上认识,只是觉得有缘,一行人能够在这里相遇,碰巧把酒言欢。”
书生站起身来对着林宇行礼。
“这么有雅兴,既然是这样,我也正好有这个闲心。”
林宇自然地落座,丝毫不顾及眼前这个尴尬的氛围。
张子凡有对林宇使眼色,但只能是在叔叔们注意不到的角度,但偏偏是这样的角度里,林宇也没有办法观察到。
“好!店家上酒,账算在我的头上。”
书生猛地打开折扇,大手一挥,豪气万丈。
李存忠乐于见到这样的场面,他迅速转身进去拿酒了。
很快酒就拿了上来,陆陆续续拿出来了十五坛。
这么多的酒,让张子凡一时间瞠目结舌,他不由的在心里暗想这里面装的真的是酒么。
要是这么喝地话多半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但让张子凡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几个叔叔们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就好像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量,随随便便就能够喝个干净。
张子凡一边在心里泛着嘀咕,一边去审视林宇的表情。
但林宇的脸上也是一样,他很有自信,或者应该说,林宇向来都拥有很强的自信,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这个样子。
“怎么样,这些酒应该不是问题吧。”
书生看着林宇.
“另外两位店家也很有缘,一起落座吧,另外再上些好菜来。”
书生又说。
也就是一共四个人,一起喝这十五坛子酒。
不管怎么看都显得过多了。
通文馆在喝酒方面多半是把好手,张子凡知道九叔十叔是能喝的。
早些年行走江湖的时候经常豪饮。
而自己的这个六叔,忙于政治,喝酒基本上可以算是功课了。
六叔逢年过节的时候总能把一众叔叔都喝到桌子下面。
“既然是四个人地话,那么再上十五坛吧。”
林宇忽然的一句话。
让在场的其他人都忽然呆住了。
如果是三十坛地话,每个人喝下去的酒几乎等同于一个人的体重了。
书生看着林宇,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张子凡也看着林宇目不转睛,有那么一个瞬间,张子凡甚至怀疑林宇是不是要玩用什么内力把酒逼出体内的把戏。
“好酒量!我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号,浪迹这么多年,还从来都没见过你这样的好汉。”
“有师承?有门派?”
书生主动开始搭话。
“你想要知道地话,就先喝一坛。”
林宇面不改色。
“一坛?”
张子凡在听见的时候都愣住了。
什么样的好汉也经不住这样的喝法。
李存忠拿碗的手都顿住了。
六叔起初先是沉默,然后揭开一坛子酒的盖子,抱起酒坛子,往嘴里开始灌。
书生看起来文弱,但实际上真的有着一身好酒量,这么大的一坛子,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见了底。
书生重新坐下来,把酒坛子打碎,以确定自己喝了个干净。
“没有师承,没有门派,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林宇淡淡地回答。
“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书生又问。
“两个问题,两坛子酒。”
林宇耸了耸肩。
书生扯了扯衣领,什么话都没有再说,真的先后干了两坛子酒,喝完地上又多了两个酒坛的碎片。
“我要去通文馆,去带走一个人。”林宇不屑于说假话,更何况既然上了酒桌,林宇也不是玩不起的人。
他直截了当地说出答案,任凭张子凡不断地眨眼睛,林宇也只当做是没看见的样子。
“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不去,不管是金钱……”
书生的话还没有说完。
李存忠就开始不断地咳嗽。
这话说出来,几乎跟身份暴露也没有什么区别。
李存忠已经能够看出来书生有点小醉了。
这跟他们预想中的并不一样,按照想象中的进度,他们会慢慢喝,真的像是出门在外的江湖人一样互相搭话。
必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置换一些信息给林宇.
大家聊聊家常,吃着好酒好肉,大家都得到想要的。
但没有想到林宇这么不客气,开口就让喝酒,提问就得喝。
书生的酒量的确不错,但也不可能这样喝,喝的速度太快了,要是慢慢喝地话,现在也不至于开始胡言乱语了。
李存忠都快把肺咳出来了,书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他深吸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开始均匀下来。
“你来自哪里,有着什么样的过去。”
书生提出问题。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我的过去丰富多彩,和不同的人类甚至是不同的种族打交道。”
林宇轻声说。
“你在戏弄我吗?”
书生的表情狰狞,他显然不信。
他的表情愤怒,不仅仅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林宇在欺骗他,也是因为他需要和上涌的酒气做对抗。
这一次林宇没有让书生喝,反倒先回答了问题。
但哪怕是这样,猛烈的酒气依然让书生上头。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没有让你喝,要不然这样吧,我说出你的来历,要是说对了,你喝一坛。”
林宇忽然凑近了书生的位置。
“你来!你说!”
书生的身体后仰,看起来很有自信。
李存忠暗地里一拍大腿,他能明显意识到要坏事。
恐怕到了这个时候,书生的身份已经被林宇猜的七七八八了,否则他的表情不会那么胸有成竹。
好像又一坛子的酒书生喝定了。
“通文馆。”
当林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李存忠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哈哈哈哈,你说错了,我不是通文馆的人,”
书生忽然笑了起来。
他居然否认了,这使得李存忠有些搞不清楚了。
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搞这种小心思。
“我是不良人,这一次我的目的,是去岐国,我们打算瓦解岐国的内部,要是有机会地话,我们甚至会直接杀死歧王。”
书生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他前后的状态一模一样。
就连张子凡在这刹那间里,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六叔到底是醉了还是没有醉。
“你确定?”
林宇歪了歪头。
“怎么,我自己的身份都不确定么,我总不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书生微眯着眼睛。
他笃定了林宇没有办法求证他的身份,为此他眉飞色舞,好像在这场争锋中他依然赢得了胜利。
“是么,可是我认识通文馆的一个人,他认识你。”
林宇轻声说。
“那就让他出来看看,我到底说的是不是真话。”
书生大手一挥,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张子凡的身上。
在书生看来,林宇认识的通文馆的这个人,多半就只是张子凡而已。
而在这之前他就已经点过张子凡了,他对于自己的贤侄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很是自信。
可张子凡皱着眉头,露出一头雾水的样子。
书生猛地一怔,下一刻有什么在他的脑子里面闪现,他忽然意识到可能坏了事。
他猛地站起身来,坐着的时间太长了,又狂饮了好几坛子酒,使得他一时间都有些站不稳了。
不过一只手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帮助他稳住身形。
“六弟,好久不见,我记得你是个正常人,现在现在看起来反倒像是个残疾,站都站不稳了。”
李存义一边笑着一边从书生的背后走出。
“这就是我说的通文馆的友人,十三太保排名第五,你还确定你是不良人的身份吗?”
林宇歪了歪头。
“不良人?六弟,你什么时候改换门庭了。”
李存义笑的声音更大了。
李存义跟通文馆圣主向来不合,对他手底下的这些人也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他毫不犹豫地拆穿了书生的假话。
书生的脸色到了这个时候终于红了,他的目光锐利,好像要直接将整个黑夜都一并贯穿。
片刻之后他像是释怀一样地露出笑容。
“这酒,我可喝不了。”
书生把所有的酒坛都移到一边去。
“怎么了?这就醉了吗?六弟你可不行,真要论起喝酒,还得是我来。”
李存义也不讲究,他抱起酒坛就往嘴里灌。
在张子凡所有的叔叔里面,六叔即便能喝,也要排在五叔的后面。
五叔的出现,让张子凡的心里更加五味杂陈,没有想到十三太保出动了这么多。
并且以李存义的身份,他居然跟林宇之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有太多的谜团在张子凡的内心深处闪烁,可是真相其实很简单。
李存义跟林宇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李存义先前跟林宇相遇。
将一切都已经了解清楚,李存义脱离了通文馆之后,就算不得是通文馆的人。
他原本就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来,现在也是为了满足自己才站在林宇的那一边。
至于通文馆怎么样,李存义从来都不在乎。
通文馆找他帮忙,绝对是他们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那通文馆圣主多半只会想到李存义最多拒绝,但绝对不会想到,他甚至丝毫不介意向着外人。
“我原本是没有打算到这个时候动手的,我原本想着等到所有人都齐了之后再行动。”
“可是现在已经等不了了,你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是通文馆的人,你好像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情谊。”
“你今天一定会付出代价。”
书生干脆将一切都直接挑明。
如果李存义跟林宇在这之前就有勾结地话,那么通文馆的一切布置都失去了意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