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竟然是他
米妈妈听了倒笑了出来,“知道,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放心,不过,除了把七交给你,别的人我还真不放心!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别熬坏了身体!”
“好!谢谢妈!”他果真是有点疲倦了,但去睡觉,他却不想。习惯了身边有她,突然消失不见,他又得重受孤寂的煎熬,他有点害怕。
关于换药这件事,是必须要对初七说清楚的,只是用什么方式呢?电话她不会接,也不会给他机会说话,这丫头从小就是这样,不得理的时候还不饶人,何况现在有个站不住脚的理了。
坐在笔记本旁,耳边忽然响起他住院时连天雨的妹妹雪娃娃在他耳边说的话:言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他卷唇而笑,或许这个秘密真的可以帮他……
夜,终于完全沉静下来,窗外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沈言想起,竟然已经是晚春了,春季,总是让人充满希望的,明天,花园里的树叶一定被雨水洗得透亮而清新。
在这样的夜里,城市的另一角上演着不一样的戏。
巫老爷子的车在一座公寓前停下,只带了一个随从,进电梯,上楼。
沉闷的门铃响后,里面的人开了门,却不开灯,黑咕隆咚的,发出一声冷笑,但终是让巫老爷子进去了。
老爷子不习惯这样的黑暗,在墙壁上摸索着要开灯,那人喝止,“别开灯!”
老爷子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笑,满腔的玩世不恭,“我本来就见不得光,不是吗?”
“你个逆子!”老爷子气着了,指着他骂,“你半辈子跟老子作对,现在还把你哥给炸死了,我都原谅你,你还要怎么样?”
“哥?我没有哥!警察爱怎样就怎样!我去自首好了!”那人满不在乎。
“你……气死我了!我想尽办法,把现场都给改了,就为了保全你!失去一个儿子我就够心痛了!凶手却是我自己的儿子!你存心气死我啊!”老爷子指着他的手在颤抖。
“儿子?父亲?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高攀不起!没事就滚吧,我这里脏,别脏了巫老爷子您的脚!”那人竟是满腔恨意。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老爷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好好,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考虑清楚,我也一大把年纪了,巫家的家业要人继承,你该回来帮我了!”
黑暗中,只剩沉默,和轻微的呼吸。
老爷子等得不耐烦,“你说话啊!”
良久,那人冷淡地说了声,“我想睡觉!”
清晨醒来,雨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昨晚睡前没关窗户,少量雨飘进了屋里,深深吸一口气,润润的,满胸满肺都是青草和树叶的气息。
习惯性往身边一捞,捞了个空,这晚春的雨季,满满的,全成了叹息。
客厅的茶几上,有一封信,信封上写了少爷亲启。
他取出展开,是柳姨留下的。
少爷:
我没有想到你会原谅我,留下,我是没这个脸皮了,我走了。来沈家做事,本是巧合,没想到会碰巧发现米老爷的事,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短短的几句话,却让沈言觉得这个柳姨一定还有故事,不过这倒是让他看清了一件事,有时候宽容比报复具有更为震撼的力量。
将信收好,开车去公司。
生活,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一切和从前一样,似乎又不一样。
沈氏的运作井然有序,即便他不在,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这一切都归功于慕凌晨——得力智慧的助手。
他刚刚坐进总裁办,慕凌晨就跟了进来,很意外地,手里拿着一瓶酒,两个杯子。
沈言笑了笑,“一大早请我喝酒?”
今天的慕凌晨有些异样,自顾自把酒杯放在他办公桌上,斟满,“我知道你不喝酒了,不过,最后陪我一次吧,以后你想诈我的酒喝,都没机会了。”
沈言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端起酒杯,纤长的手指在酒红的颜色下映衬出别样的青白。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慕凌晨举杯和他轻轻一碰,自己先干为敬。
沈言只是微微一笑,也一口饮尽,末了,还把酒杯给他看。
慕凌晨再度给他斟满,“你不怪我?”
“我在你眼里是这么逊色的人吗?”沈言终于说话了,笃定的笑容始终没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的原则,没有人比你更懂。”
慕凌晨眼眶微微涩痛,竟然涌起了泪意,他扬腕喝酒,把自己这一刻的脆弱掩盖,再面对沈言时,已是平静如初,沉默之后,淡淡的三个字,“对不起。”
沈言把杯子放下,目光恬淡地看着他,“我现在才知道,对不起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一个词。”
慕凌晨斟满第三杯,却不喝,只呆呆凝视那酒红色的液体,初升的阳光下闪着魅人的光泽,“我来沈氏六年了。”
“是六年零九个月。”他淡笑着纠正。
“谢谢!”慕凌晨将酒杯举起,“第三杯,干!”
“我不要你的感谢!”沈言和他一碰,眉目间飞扬着意气风发。“我等你回来!”
慕凌晨愣住了,直直地看着他。
沈言一口喝干,杯子放下,“我一接手公司你就来了,我怕我会不习惯没有你的日子,人生的离别太多,我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我,公司越做越大,人却越来越孤独。我想我是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回忆。”
“可是,我是……”慕凌晨欲言又止,难道沈言还不知道?
沈言却含笑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巫老爷子的儿子,一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也知道你对沈氏的贡献,我不管你进沈氏的初衷是什么,也不管你姓什么,这么多年,我当你是……兄弟!可是兄弟,这一次你真的做错了!”
慕凌晨脸上浮现出少见的凄惶,睫毛终是染了点点湿润,苦笑着摇头,“你不让我说,我还是得说,谢谢!不过,这一次我会让你失望了,也许,我再也回不来了!”
“会回来的!时间长短的问题,我已经准备用我一生的时间去等待,不在乎多等一个人!”沈言淡然的微笑里终于揉进一丝酸楚。
慕凌晨竟无法面对这样的他,站起身,匆忙道:“那我走了,保重!”
沈言没有再说客套话,那些虚伪的客套对他们俩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他看着他走出办公室,只觉得心中凄凄艾艾,越来越恨这“别离”二字。
慕凌晨走出办公室的步伐是沉重的。他搞不懂父亲那一辈为什么有那么多恩怨,而这恩怨又还和情有关。
得不到沈言母亲的父亲为何要惹上那么多桃花?然后还要生下一个他?让他从小背着私生子的名分长大?
从小,父亲这个词于他而言就是字典里的意思,没有血肉骨亲的亲情,有的只是仇恨。
他的仇恨来源于父亲的无情和善忘,来源于母亲托着病怏怏的身子跪在父亲面前发誓这个孩子是他的,来源于母亲辗转反侧时流不尽的泪水……
而他、他正大光明的太太,还有那个被惯坏草包儿子,却游山玩水,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