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里像阴丽华了?阴丽华是原配,她从头到尾都是妾吧?”她真会往脸上贴金,姜微翻着《闺训》,这文的作者除了安贵妃,也把赵凤翔的安皇后、安太后、何太后和阿姑都写进去了,但这些不是皇后就是太后,就是先帝生母都没有写进去,她就一个贵妃有何德何能能跟这些人比肩?
“阴丽华不也是从贵人到皇后的吗?”赵恒轻点前面几位,“这些汉朝皇后大部分都是妃妾而后上位的。”景帝王皇后、明帝马皇后、和帝邓皇后都不是一开始就当皇后的。
姜微放下书册,“所以她是想走那些先辈的路?”这话讲得有些重了,幸好房里也就她和赵恒两人,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赵恒点点她的额头,“走吧,该进晚膳了。”
姜微却有些忧心,“阿兄,现在外面真没事吗?”她眼下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花团锦簇,每个接触自己的人都告诉她现在一切都好,但是真的吗?真的一切都不需要担心吗?或许祖翁的丁忧给姜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赵恒莞尔,“放心,我不会只让你当太子妃的。”他也不准备只当太子。
“你莫哄我。”姜微指着那本《闺训》,“没上面授意,不可能有人会写这本书,可她为什么之前不出,就现在出呢?”这是不是代表她有所依仗了?她依仗是什么?还不是皇帝,“阿翁、叔祖翁丁忧了,翁翁现在就领一个太傅的虚职,我大舅现在是左侍郎,可上面还有崔中书令,右侍郎是靖王妃的父亲,崔家跟郭家、安家都有联姻,本来就是中立的,行书省是安竣在掌管,现在尚书省接替的人是衡山公主的家翁吧?”很多事姜微不是不懂,她只是不说而已,因为这些事不需要她去想、不需要她来操心,其他人都会帮她打点好。
“对。”这些事瞒不住姜微,瞒了只会让她更担心。
“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很危险?”别看姜家掌兵,但天下的兵权还是在皇帝手里的,尤其是眼下这情况,天下安定、皇权相对集中,就算想要造反也没那么容易,大部分人是肯定是不愿意有战事的,而且京城一旦混乱,没个可以安抚天下的借口,地方各地豪强也会纷纷起事,又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能造反、能养兵,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而且皇帝手中还握着大秦最精锐的部队——就在京郊驻扎的虎贲营。这只军队才是历代皇帝手中的杀人锐器,当年赵凤翔数度出生入死,全仰仗虎贲营救,能进入这只军队的人基本都是皇帝的嫡系,统领历代都是皇帝。
“没那么危险,你忘了我是太子。”赵恒说,他是太子,在没有一个真正站得住脚的理由面前,赵旻想废了自己也不容易。
姜微捡起这本闺训放入了自己的博物架,赵恒牵着她去膳厅用膳,“你今天又人做了什么?又琢磨出一种青草汁?”赵恒逗她开怀,他很喜欢跟胖丫头一起进膳,当然胖丫头不让他吃些奇怪的东西就好了。就比如说她最近新想出来的青草汁,说是鲜榨了马上喝下去对身体好,那味道连茹素的沈奕都受不了,但这丫头每次用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众人,一脸担心他们身体的样子,让所有人无奈只能捏着鼻子喝下去,然后看到她满脸的欢喜欣慰,就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难喝,喝习惯了就好。
“那是小麦苗鲜榨的汁液,喝了对身体好。”姜微说,“你喝了那杯汁液后少吃点蔬菜也行。”姜微没有阻止赵恒吃肉,他还在长身体,吃得多是必然的,但绿叶素也是要补充的,青梅精、小麦苗汁都是她突然想起的碱性食物,多吃对人身体有好处。医疗技术不好的古代,姜微总希望家里人的身体都健健康康的。
赵恒无奈,要不是她也是每天都吃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真怀疑这丫头是不是在作弄自己。
饭桌上姜微亲自给赵恒剥了一个粽子,让太子殿下心怀大悦,也不让宫女动手,给她完整的剔了一条塘鲤鱼出来,鲥鱼和塘鲤鱼都是南面的东西,中原不常见,也就宫里到时节有进贡。姜微上辈子是典型的南方人,爱吃湖鲜江鲜,她晚饭基本不进荤腥,偶尔如果有时鲜会吃些清淡的鱼虾。赵恒见她喜欢,就年年早早让人去南方打捞了送来,也练就了一手剔鱼骨的好本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一学就会了。小夫妻两人一人吃肉粽子、一人吃着无骨的鱼肉,脸上都是笑容,皆大欢喜!
进完晚食,两人又在花园里散步半个时辰,姜微先去梳洗了,留下赵恒留在书房里跟石文静说话,赵恒指着那本闺训吩咐道:“去查查谁在搞鬼。”
石文静点头,又想起一事,“五郎——”
“怎么?”
“有一事是有关姜家小七娘的。”石文静略有些迟疑,这也是五郎这些天让他们打听小七娘时无意间发现的,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她?她还有什么事?”赵恒随口问。
“是关于小七娘和庾恒的亲事……”石文静讲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说这件事是姜七让人弄出去的?”赵恒挑眉。
“是的。”石文静点头,“庾郎君以前并无男风之好,那温郎君都是一直喜好男风,他们两人以前相识但不相熟,两人在一起好像就是小七娘撮合的。”石文静说的含蓄,用词也以不确定为主,可他既然跟赵恒说了,就说明这件事他已经是调查清楚了,事实上他发现事实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谁家未婚妻会去特意让自己未婚夫跟一个有男风之好的人在一起,虽说姜七没干其他事,而她的未婚夫也的确被那人吸引了,还闹出丑闻来了,他还是觉得理解不了姜七的想法,可用男人来试探自己未婚夫——这姜七不算后无古人,也前无来者了。
赵恒第一次听到有这种事,这姜元仪行事还真是让他开了眼界,“这件事抹干净了吗?”既然胖丫头对她有好感,就顺手替她善后一次吧。
“我知道后就让人抹平了。”石文静说,“但姜家那边我没插手。”
“以后不用盯着她了。”赵恒说,即便她跟胖丫头是一样的情况,他也无法对姜元仪生出好感来,这人行事太过肆无忌惮,赵恒本身也是这种人,但他有本事给自己善后,而姜元仪没有,却胡乱闯祸,早晚咎由自取,赵恒可没兴致一直替她善后。
姜府二房姜怿书房前,姜元仪有些忐忑的走入书房,看到姜怿正低头看书,神情莫测,她心中莫名一跳,“祖翁。”她恭敬的上前行礼。
姜怿指了指面前,没说话,姜元仪落座,书房里长久的寂静,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姜元仪不安的动了动膝盖,心头跳动的厉害。
姜怿放下书卷,看着孙女的目光带着几许疲倦,“阿绮,你为何要这样做?”
“什么?”姜元仪心头狂跳,难道事情暴露了?是什么事?庾常还是郭老太的?郭老太不至于吧?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连钩吻都是她无意间得到的,没人会知道的。
“庾恒。”姜怿忍着怒气问,“你为何要设计让庾二跟温大在一起?”
“祖翁,我——”姜元仪想辩解,却被姜怿手一抬,他目光望向窗口,姜元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两个被堵着嘴的人,她心里一沉。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如果不愿意嫁给庾恒为何我第一次问你的时候你不说?为何要现在弄出这种事来?你知道被庾家发现后的下场吗?”姜怿越问越失望,他不懂孙女为何要作出这种事。
姜元仪心里也懊恼不已,谁让她一开始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庾恒跟赵恒名重了,她那次参加了姜微的婚礼后才突然想起来的,赵恒是肯定会登基的,庾恒肯定要改名,常不就是恒吗?就算不是,她也冒不起这个险!所以她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个主意,庾常应该是同性恋,那么如果让他跟一个符合他审美的男人在一起,应该能冒出火花来吧?姜元仪算腐女,可那也是二元次,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当同妻!
“祖翁,我只想试试看——”姜元仪低下了头哭着说,“你们说他平时不近女色,我就怀疑了,我就想试试看——”
“你就因为这个怀疑?”姜怿不可思议的问。
“祖翁,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的——”姜元仪放声大哭,她也只是想试试看,实在不行就找其他机会,反正一定要退婚,没想到她一招就得手了,姜元仪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慨自己运气好。
饶姜怿久经风雨,也被自己孙女诡异的思维怔住了,半晌无语。
“祖翁,我真不是有意的——”姜微趴到了姜怿腿上大哭。
姜怿揉了揉眉头,“罢了,既然庾二真好男风,我也不会让你嫁他。”
姜元仪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跟郭家说好了,让你嫁给郭家小六。”姜怿说,原本他不怎么看得上郭家,但阿绮先前跟赵四有了风言风语,已经让京城几个大世家避之不及了,眼下又出了庾家的事,庾二固然名声不好,阿绮也必然要受连累,想要再嫁高门大户也嫁不了太过出众的郎君了。姜怿当然不愿意让孙女嫁给平庸无奇的夫君,两人婚后怎么能幸福?
姜怿思及此就恼孙女太冲动,她不愿意为什么不跟自己说?知道那件事为何不先告诉长辈?定要自作主张,要不是他发现及时,眼下姜家就跟庾家结仇了。郭家虽是寒门起家,但眼下家族枝繁叶茂,郭小六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品绝对没问题,也不可能好男风,当初也是在他行孙女婿名单上的,就是出生有点亏欠,可眼下阿绮婚事一波三折,再折腾她就真毁了,还是早点定下嫁人。
“郭家——”姜元仪目瞪口呆,怎么可以!郭家不管是谁她都不能嫁!赵五上位后郭家很惨好么!
“阿绮,你记住,庾二这件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你再敢如此行事,你就不要姓姜了。”姜怿第一次对孙女用这么重的口气说话。
姜元仪脸色一下子白了,果然他心里还是家族最重嘛?
“你下去吧。”姜怿脸色有些冷淡,郭家的女儿跟不少世家联姻,族人也娶了不少二流世家女,但阿绮这样的身世还属第一次,阿绮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姜怿看不上郭家几个女儿,但他不得不承认,郭家的男儿都还不错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女儿养成那样,就因为郭家女儿比儿子少,格外娇惯些?
姜元仪步履虚浮的走了出去,郭小六她是见过的,也算她表哥,人长得是不错,但整天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姜家和庾家很快就默不作声的退婚了,然后迅速让姜元仪和郭家订了亲,一切流程都走的很快,必然要让她马上出嫁,以免夜长梦多,姜元仪想反抗,但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儿,什么都靠家里,姜怿发话,还有谁能帮她?姜元仪就是房门都别想踏出半步。
就是卢氏都劝女儿认了这门亲事。当初她也曾有想过郭六,郭家对媳妇不错,郭六自身条件又好,不是长子,不用去边关,郭家又正在势头上,属于寒门中的显贵,差一点就能入氏族谱了,可后来有了庾二,她就没想过郭六了,结果选出这么一个人。卢氏眼下也有点急了,女儿再耽搁下去,就找不到好对象了,只能将就了。
姜元仪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引以为豪的人脉,在长辈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只要姜怿一句话,就可以把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抹杀。
裴大娘子过来恭喜姜元仪,却看到双目通红的姜元仪,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裴大娘子是真心感谢姜元仪,如果没有她,裴家眼下都不知道要没落到什么程度。裴大娘子是红着眼睛回家的,裴二回家的时候看到妹妹如此,诧异的问:“不是去恭喜姜七娘的吗?怎么哭了?”裴二自打陪杨庭意到京城后,两人就没回安东过,因为杨庭意回京本来就是为了成亲的,眼下他已经娶妻,眼看着妻妾都有孕了,两人也准备离开回安东了。
“二哥,七娘子好可怜,先是遇人不淑,又不得已嫁了郭六郎君——”裴大娘子哭道,姜元仪是她唯一的闺蜜了。
“郭六不好吗?”裴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郭六跟杨庭意不合,但以裴二的角度看,郭六人品才华各方面都不错。
“但是郭六是武夫啊,他哪里懂那些诗词歌赋的东西。”裴大娘子说。
裴二沉默,他以前也喜欢诗词歌赋,但后来去了战场生死之间才体会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对裴大娘子道:“你多劝劝她放开心,郭六不是那种纯粹的武夫。”他顿了顿,“还有以后别老去麻烦七娘子了,她毕竟还小,家里的花费我会让人寄回来的。”七娘子如果成亲了,被夫家看到还要接济裴家肯定心里不乐意,七娘子对裴家有大恩,他不能给她添麻烦。
裴大娘子柔顺的点头。
姜元仪的婚事在紧锣密鼓的举行,赵旻也去了骊山别宫避暑,同行的还有后妃皇子公主和近臣。姜恪因丁忧了,也随着长子一家一起去了骊山别院避暑,朝堂上一片宁静。
而此时京郊姜微的别庄里,也有几十辆车队缓缓驶出别庄,一路往安西直奔,经过几个月跋涉,在入冬前驶入安西都护府所在地交河城中,领头的人满脸络腮胡子,身上的衣服都脏的看不出颜色了,但踏上交河城的领地,守门的兵丁都对他们露出了笑脸,连货物都不查就直接让人通过了,让往来的商客很是不平,难免有人嘀咕开了,“这人是谁?为何能直接入城?”
“还能是谁?是林都护府上派来的。”林都护就是林熙,他刚来的时候很多人不服气,但碍着他未来驸马的身份勉强忍了,不少人都应着林靖而叫他小林都护,而眼下那个“小”字渐渐的不被人提起了。
“难怪。”不少人恍然。
旁人的议论纷纷影响不到被姜微派来送礼物的人,交河城离长安遥远,姜微一年也就两次给林熙送东西,每次都是满满的几十近百辆车,光是拉车的牲口每年就要消耗几百头,这还不算两人平时的通讯次数,开销委实不小,可即便这样姜微还是一年两次固定往交河城送东西,交河城具体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只知道大约在新疆那一带。林熙再三保证,那里西域商人时有往来,十分繁华,他不会受苦的,可他这话能忽悠其他人,忽悠不住姜微。
姜微这辈子没出过京城,最远去的地方就是骊山别院,可她知道她所在这个地方,是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地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国际大都市、世界的中心,其他的地方对于长安来说都是穷乡僻壤,比如某个让姜微讨厌至极的岛国,眼下穷得连让人攻打的欲望都起不来。“打下来也是废物。”这是林熙在认真研究过某岛国各种资料后的原话,这结论让“爱国”少女一度非常沮丧。交河城再繁华能跟长安比?在长安都买不到她想要的东西,交河城肯定也不行。所以每年春秋两季都有车队从京城出发到交河城。
姜微送来的东西都是她庄子上自制的,有各种晒干的果脯、蔬菜,有炒好压制成块的茶砖、有各种常备的药材、有各色爽口的腌菜、有细软的棉麻衣和专门给林熙制作的贴心姨妈巾,还有照明的蜡烛、涂脸的面脂、梳洗的澡豆……种类十分多,姜微只要一开脑洞,就有人去给她做她想要的东西,是故每次往安西送的物资都堆得满满的,车辆也越来越多了。赶车的是林熙留下的侍卫,他驾着牛车入都护府的时候,守门的护卫拦都没有拦一下,等到了宽敞的校武场后就有人帮着把货物卸下,将牲口牵走。
“老贺,这次来的有点晚了。”都护府的管家拍着他的肩膀说。
“出京的时候耽搁了下。”老贺咧嘴笑道。
“走,洗一下去见郎君,郎君这几天正好在府里。”他压低了声音道,“估计就是在等你。”
老贺和管家相视苦笑,阿郎等的那里是老贺,分明等的就是送礼物的那位,可那位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老贺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剃光了胡子去见林熙了。
林熙正在书房里看书,一年多的阅历让他气度越发沉稳,如果说他之前还像一柄出鞘宝剑的话,现在就是深深藏在剑鞘中的杀人利器,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必然要见血,看到老贺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坐吧。”他手中拿着的正是老贺这次带来的礼单。
老贺知道林熙想问什么,“郎君,你上回让我送回去的鲜果小娘子都很喜欢,枣子一天三粒就没断过,那紫柰也是一天一个,还有那甜瓜,听白芍说吃完了小娘子还有些失望,还有葡萄……”老贺滔滔不绝说着从白芍处打听来的消息,他一向是夏季从京城出发到安西,然后来年开春后从安西回京城,所以他有两房媳妇,一房在京城,一房在安西,两个媳妇都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可把老贺美坏了。
林熙知道阿识喜欢吃鲜果,却不想她这么喜欢吃,枣子晒干了也不会坏,其他鲜果都不易保存,林熙送回去也只是想让她尝个新鲜,却不想她这么喜欢,林熙暗忖今年让人做成果干吧,果干能保存的久一些。
“小娘子还让我带了不少小麦的种子来,说要让人种麦苗,等麦苗长满七天后收下榨汁,让郎君一天喝两杯。”老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满脸痛苦,他真当是好东西,还自己偷偷试了下,结果喝他当场就吐了,果然贵人的享受跟他们粗人是不同的。
这件事阿识在信里也提起了,林熙揉了揉眉头,这丫头不会把自己当牛了吧?不过她既然说了应该是好的吧,就比如姜微每每都逼自己喝红糖姜茶,让他注意保暖,眼下林熙也不觉得自己每月来一次有太多的不便。“京里还有什么事吗?”林熙问。
老贺愣了愣,绞尽脑汁的想着京城的各种趣事说出来。
林熙听了一会就挥手示意他下去,林熙从信匣中取出一封来信,这是京中赵恒的来信,上面让他在荒漠中种几样这里特有的树木,让他推广种植、饲养家畜,还点出了附近地方可以种植水果,用以改善当地民生,这实在很像阿识说的话,看来他们相处的还不错,阿识很多话都跟他说了,林熙眼底有着笑意以及一丝很淡的苦涩,阿识似乎已经不需要他了……
“将军。”亲卫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进来。”林熙将信件点燃后丢入香炉中。
“那马贼又抓到了。”亲卫入内后向林熙行礼后禀告道。
“把他带进来。”林熙淡声道。
亲卫应声而下,不一会两个精壮的大汉压着一个不停挣扎的人进来,那人满头乱发,耳后有一道深深的划痕,一双晶亮的眼睛仿佛野兽一般,“我不会投降的,有种你就杀了我!”他用生硬的汉语说道。
“那就照旧吧。”
他话音一落,让众人都是一惊,所谓照旧就是把这人杀了,尸体挂在城外的树上风干,林熙初来交河城曾有这招震慑了不少人,能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刀口舔血的人,可再刀口舔血也是血肉之躯都怕死。林家祖孙三代世镇安西,林祖翁、林靖不算善心人,但也不像林熙一样,只要不服从就杀,交河城有三家大家族就因坚决反林熙,而被林熙灭了全族,据说连家里的一条狗没有放过,最后所有的人不管生前如何地位,死后都跟奴隶混在一个坑里埋了。
他的行事不是没人上报京里,甚至还有御史强烈抨击,但皇帝都默默压下了,众人这才明白这小子后面是皇帝,皇帝就是让他来收复军权的,无论用什么法子,这认识让不少人都安静了下来。之后林熙又干起了文官的事,修水利、开农田,鼓励开荒,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当家都无所谓,只要让他们活下去就好。
对于当兵来说更是只要谁给自己更多的好处,他们就会卖命,什么将军个人魅力、对他们好……那些都是扯淡,利益才是最重,而林熙来了之后他们的福利待遇明显提升,林熙不像林靖一样贪,每次出去剿匪、或是攻打突厥部落的时候得到的好处都是让部属先挑,这样的将领谁不喜欢?
兴文对侍卫使了一个眼色,来人先把那人压了下去,兴文才低声问道:“将军可有烦心事?为何要突然杀了马贼?”
这人是安西一带比较出名的马贼,来去如风,不少路过的商人都在他手下吃过苦头。原本林熙也没有在意,毕竟他来了安西后本身已经够忙了,实在没空费心去解决一个小贼,但是这小子好像跟他卯上了,他往京城送了两次东西都被他抢了,姑且不论东西贵不贵重,那些都是他给阿识送去尝鲜的,林熙嫌他太碍事,就让兴文领了一队人去围剿他,他原想兴文也跟了他不少年了,对付一个区区马贼还是手到擒来的,却不想兴文差点交待在他手上,这才让林熙重视了起来。
从小姜凛就教他不要小觑任何敌人,他亲自带了一队人深入荒漠,终于在一处废墟抓了他,这人居然会说汉语,林熙见他本事不错,起了收复他的心思,一番对话后,对他三擒三纵,此人一直不服输,林熙之前也一直挺有耐心的陪他玩耍,眼下怎么会突出此言?
“厌了。”没有为什么,就是心情不好了,想见血了。
“……”兴文不解,郎君今天心情不好?不会吧,小九娘不是才来信吗?这不应该是郎君最开心的时候吗?“郎君,你说的沙棘油我已经让人提炼出来了,是从沙棘种子里提炼出来的,是否——”兴文看着郎君神色稍缓,心中一定,果然还是小九娘管用。
“林熙!”娇嫩的女声发着生涩的汉语发音。
林熙刚缓和些的神色又紧绷了,兴文脸色更苦了,哪个王八蛋又把她放出来了!
“林熙,你出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你们让开!”这话应该是对守在书房门口的林熙亲卫说的。
亲卫坚定不移的守在书房门口,“你们——”梳着十来条小辫子的异族少女气得直跺脚,她皮肤是淡淡的象牙色,娇嫩细腻,五官深刻清晰,在交河城中绝对属于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你怎么来了?”林熙打开书房门问,这异族少女是附近一部落首领的女儿,那部落首领是第一个归顺林熙的异族首领,林熙对他相对比较客气,平时交易时也照顾上几分,他不同此地人的俊美让这异族少女一下子爱上了,整天跟在林熙身后团团转,让林熙烦不胜烦,他都说了自己已订婚,未婚妻是大秦的公主,偏偏这异族少女丝毫不在意,只要跟他滚一下帐篷,让他在自己肚子里留个强壮的种就好,这大胆配种的言论让林熙彻底黑了脸,莫说他没种,就算他有种也不可能当种马。
“你怎么才出来——”热娜欢欢喜喜的就要拉林熙的手臂,却被林熙闪过,林熙大步往校武场走去。
“哎,林熙你等等我!”热娜连忙追上去。
“你怎么把她又放进来了。”兴文拉着管家头疼的说。
“为什么不放?她可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女孩子了,郎君来这里也不短时间了,总要有个伺候的女人吧?”管家不以为然。
“……”兴文突然想到郎君突然发火是不是身体憋太久了?或者该给他找个男人?但人选是个重要问题,或者选个漂亮的,让郎君泻完火就杀了?
林熙走到校武场的时候,正好看到马贼被人钉在校武场上,“他怎么还没死?”林熙问。
侍卫一惊,兴文明明让他们缓一缓再杀的,没想到将军真要杀了他,“我们马上杀了他!”说着拔刀就要砍人。
“等等——”阿虎哑着嗓子说,“我愿意归顺你。”
“没兴趣。”
“等等!我知道一个秘密!大秘密!”阿虎眼见那长刀真要往自己身上劈,连忙喊道。
林熙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看着他的目光不带丝毫情绪,阿虎知道这人是真要杀了自己,他咬了咬牙,谁跟他说什么奇货可居!这混蛋就抓了自己三次就要杀自己!中原人真小气!“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但你必须要把我提拔成镇副。”阿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他早不想当马贼了,投靠安西军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他有意抢了林熙的物资,引出了林熙,想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结果这厮居然现在就要杀了自己!
“如果你值这些的话。”林熙说。
热娜双目放光的望着霸气侧漏的林熙,“林熙你真不考虑跟我生个孩子吗?我阿爹说了,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们的孩子就是部落的首领。”这才是真男人!又俊美又干净又英武,比起那些又脏又臭又粗鲁的男人好多了。
林熙面无表情转身的往军营走去,“把她轰出去。”要不是看在她爹的份上,他早杀了这烦人的苍蝇,或许是因为女人的缘故,林熙对男人对女人都没有任何怜悯的感觉,在他心目中只有三种人,敌人、非敌人以及亲人——阿识是唯一的。
“郎君!”兴文又匆匆的跑了过来。
林熙脚步一顿,兴文低声道:“京里有人来了。”
林熙转身走入书房,书房里已经站了一个外表十分不起眼的老人,那老人将一个密封的木匣递于林熙后就走了。兴文也退了出去,林熙看着那只木匣,神色阴晴不定,等打开木匣看清那张密旨上的内容时,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赵恒在京里到底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