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嫔正在逗老十八说话,见胤禑进来了,就笑着说:“还是皇上有法子,老十八比以前变得太多了。”
“孩儿拜见姆妈!”
“快过来告诉姆妈,你怎么做的?”
胤禑行礼之后,密嫔含笑招手,把他唤到了身边。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密嫔相对而言,更宠老十六一些。
感情上的事,真没法子。
胤禑出生的时候,密嫔还是个小小的常在,根本没资格抚养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被抱进了德妃的永和宫里。
德妃是个面善心苦的女人,密嫔在她那里试了几次,一直见不到胤禑,也只得放弃了。
荣妃年事已高,早就丧失了翻牌子侍寝的资格,性子也比德妃平和的多,她一直默许密嫔来看老十六。
毕竟是血脉至亲,胤禑很随意的坐到了密嫔的跟前,笑着解释说:“姆妈您有所不知,十八弟其实很好相处的……”猛夸老十八最近的良好表现。
呵呵,私下虐待老十八的各种阴招,怎么可能告诉密嫔呢?
老十八以前一直养在乾清宫里,密嫔虽然近在咫尺,却也见不到幺儿。
不过,密嫔敏锐的发觉,胤禑说话的时候,老十八仿佛小大人似的,一直坐得笔直。
“唉,还是你有办法啊!”密嫔其实也知道老十八的种种劣迹,只是鞭长莫及的管不到罢了。
现在,密嫔晋升为嫔了,已经有资格亲自抚养老十八。‘
可是,康熙却出乎意料的把老十八交给了胤禑管教,密嫔也很无奈啊!
说是一家人团聚,实际上,为了避讳,已经十五岁的胤禑,并不可能在养心殿内久待。
密嫔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后,郑重其事的叮嘱胤禑:“你现在有出息了,可不能忘了提携你的舅舅和姨父们。”
胤禑心里有数,母族的事情,密嫔一直都很关注,不可能不谈。
“回姆妈,我是这么安排的……”胤禑不厌其烦的把舅舅们的安置情况,逐一做了说明。
末了,密嫔却说:“没有你外祖父,就没有你们今日的富贵,饮水要思源,懂么?”
胤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另有想法。
反正吧,密嫔的话,胤禑左耳进右耳出,就对了。
赶在宫门“下钱粮”之前,胤禑三兄弟,一起离开了宫里。
新年放假几日,老十六不需要去尚书房读书了,他自然不乐意待在阿哥所里,死活要跟着去胤禑的贝子府里享几天福。
谁料,愉贝子府门前的胡同里,又被内务府的那帮人,堵得水泄不通。
得了,胤禑只得领着弟弟们,再次由后门回了家。
整个春节期间,内务府的那帮子硕鼠们,天天堵胤禑的家门。
胤禑呢,把他们都当作了空气,一直不闻不问。
私下结交内务府的人,那是脑子有病!
除了给老四拜年之外,胤禑哪儿都没去,一直猫在家里,悉心教育老十八。
康熙已经暗示过了,所谓的贝子爵位,不过是暂时借给他的。若是教不好老十八,随时随地都可能收回去。
康熙对老十八是真爱,胤禑对老十八也是真爱。于是,老十八也就享受到了,痛并快乐的关爱。
开年之后,胤禑一直没等到把他调离内务府的旨意,心里也就明白了,德妃对康熙的影响力,不过如此。
顺治故意竖起内宫不得干政的铁牌子,针对的就是以太皇太后为首的蒙古女人们。
康熙觉得铁牌子大有用处,便一直沿用至今。
开年的第一日凌晨,起了个大早床,要去内务府正式上任。
内务府位于乾清宫的西侧,胤禑就没走东华门,而选择了西华门。
只是,令胤禑没有料到的是,进了西华门后,一直到内务府的门前,主动向他请安的内务府官员们,络绎不绝。
“奴才噶顺,请十五爷大安!”
“奴才富刚,请十五爷大安!”
很显然,这些人知道胤禑今天要正式上任,故意守在半道上,指望着混个脸熟。
在大清,最大的衙门,就是内务府。
据胤禑所知,内务府里,光是大大小小的官员和笔帖式,就足足超过了三千人之多,这还不包括杂役和工匠们。
清军刚入关时的内务府,被称作十三衙门。因为,多尔衮时刻担心被赶回关外吃土,所以,十三衙门更像是个五脏俱全的小朝廷。
等康熙继位之后,裁撤了十三衙门,改为内务府。
胤禑赶到内务府门前的时候,赫奕和凌普,已经在门前等候多时了。
照朝廷的规矩,内务府的三位总管,采取一人坐班一天的方法,依次轮值。
也就是说,每个总管都要连续当12时辰的差,再歇两天,如此周而复始。
三个总管不分大小王,轮到谁值班了,谁就可以说了算。
很显然,这种制度性的安排,有效的制约了内务府总管们的权势。
“请十五爷大安。”赫奕和凌普领着内务府里,有头有脸的官员们,一起扎千请安。
撇开赫奕不谈,凌普再有权势,也是皇家的奴才,胤禑天然是他的小主子。
“起吧。”胤禑也没摆架子,温和摆了摆手,叫了大家起身。
在赫奕和凌普的陪同下,胤禑迈步走进内务府的衙署大门。
进门一看,嚯,好家伙,偌大的院子里,乌泱乌泱的全是各色顶戴和花翎,少说也有几百人。
“请十五爷大安。”
“都起吧。”胤禑随意的挥了挥手,浑身充斥着无力感。
明知道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贪,个个都是揩皇家油水的大硕鼠,胤禑却不可能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肃贪运动。
尼玛,康熙都默许他们暗中捞银子,胤禑又算哪根葱啊?
再说了,黑的也不是胤禑的钱,他管个毛线啊?
在众人的簇拥下,胤禑被请进了他的专属签押房。
胤禑进门一看,又被惊到了,室内装饰极尽奢华之能事,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呵呵,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些硕鼠们是在害怕烧到他们自己的身上吧?
在康熙的自留地里,打码头抢地盘,呵呵,那是惟恐不被圈禁啊!
“诸位,你等勿需担忧,内务府的差事,有律循律,无律循例,无例请旨,都听明白了吧?”胤禑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给这些硕鼠们吃一颗定心丸。
其中的潜台词是,你们接着贪你们的,但是,爷交办的差事,必须办得妥妥当当。
无论是挡人官运,还是挡人财路,都是足以致命的血仇。
和光同尘,难道不香么?
“嗻。”几百人不约而同的应了,震的院墙嗡嗡作响。
这些人尽管都没敢说话,但是,胤禑分明听见了他们的心声,十五爷不是六亲不认的四爷!
胤禑的签押房,虽然布置的十分豪华,但是,位置太小,不可能容纳太多人。
再说了,在宫里聚众的时间过久,很犯忌讳!
于是,除了几个有头有脸的实权堂郎中之外,其余的人都被迅速遣散了。
胤禑不仅是固山贝子,又是皇子,在这个屋里,他不坐C位,谁敢去坐?
大清的王爵,共分四等,分别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和固山贝子。
照皇家的老例,皇子的最低封爵,便是固山贝子。
康熙如果不晋胤禑为贝子,他就没资格以哥哥的名义,帮扶老十八这个幼弟。
大清,对身份的重视,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
这就和老四从小只能养在佟佳贵妃的景仁宫里,是一样的道理。
赫奕和凌普,分坐于胤禑的两旁,其余的实权堂郎中们,就只能垂首鹤立于两旁了。
胤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凌普居左,而赫奕居右。
大清的规矩,向来以左为尊。
很显然,凌普仗着是太子奶公的特殊身份,已经在内务府里,占据了上风。
“凌公,赫公,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还望你们遇事多提点。”胤禑抱拳拱手,显得平易近人。
呵呵,胤禑是老官僚了,冠冕堂皇的场面话,骗死人不赔命的张嘴就来。
“十五爷,您太过自谦了,奴才但凡知道的事儿,一定如实禀报。”赫奕的腰杆子没凌普硬,又吃过凌普的多次大亏,他便抢在了凌普之前,主动起身,表明了支持工作的态度。
“赫公,你是内务府的老人了,快别站着了,请坐下叙话。”胤禑故意加了个请字,想必赫奕肯定听得懂。
果然不出所料,赫奕很听话的坐了。
这里是威风凛凛的内务府,不是前门的菜市场,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实权的特权阶级,有些话没必要说的太白。
凌普没好气的瞪了眼赫奕,哼,区区小十五而已,又不是太子,至于如此跪舔么?
赫奕和凌普,在内务府的小灶里,一起搅了五年的马勺子。不客气的说,凌普的屁股一撅,赫奕便知道,他要拉什么臭屎。
如今的内务府里,胤禑虽然坐了C位,却不是一言九鼎的一把手。
赫奕和凌普,也都有不小的实权。
不过,在和赫奕彼此释出善意之后,若是府内三总管的集体堂议,胤禑就很可能掌握主动权了。
在庙堂之上,若想稳稳的立足,胤禑就必须拉一派打一派,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么?
阶段性的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付共同的敌人,就是胤禑的既定方针。
自从索额图被弄死后,太子的被废,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就看何时来个总爆发?
活该凌普倒霉,他和太子绑得太紧了,太子倒了,他不可能不倒!
至于赫奕嘛,他以为主动装乖,胤禑就不知道,他是脚踩两条船的变色龙么?
在赫奕的引见下,在场的几个内务府的实权堂郎中,依次上前拜见了胤禑。
在内务府中,地位最高的衙门,必是广储司。
凡各个皇庄所交赋税,各省所进珍宝、绸缎、毛皮、人参、茶叶,以及各地官员所纳的私人贡品,都归广储司管理。
最有威望,油水却最少的衙门,则是慎刑司。少打几板子,才能收几个钱?
至于,负责皇家工程的营造司嘛,则是最肥的衙门。
以前,还是透明小阿哥的胤禑,和慎刑司郎中肃平,仅仅是认识而已,彼此并不熟悉。
但是,肃平对胤禑已生敬畏之心。因为,乾清宫首领太监马士恩,就间接死于胤禑之手。
行刑的时候,两名打手只几棍,就打死了马士恩。
只因,不管是执刑的肃平,还是监刑的魏珠,都担心康熙会突然开恩,赦免了马士恩。
在吃人的宫里,打虎不死,反被虎咬的惨痛教训,实在是数不清了。
要么忍着不出手,一旦出了手,必须一招致命,绝不可养虎遗患。
这是宫里的死亡游戏,谁敢违反,必遭反噬。
新官上任,大家见个面,彼此认识一下,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喧闹了一个多时辰后,赫奕和凌普先后离开了内务府,回去补觉了。
胤禑端起茶盏,品了口香茗,信口问李鼎:“看出什么不对么?”
李鼎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一阵子,只得泄气的摇着头,说:“回爷,奴才真没看出什么不对。”
玉柱见胤禑的目光投向了他,便小声说:“爷,您刚刚上任的第一天,赫奕和凌普,难道不应该留下一人,从旁帮衬一下么?”
李鼎这才恍然大悟,恨声道:“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给您玩了个下马威。”
胤禑微微一笑,能在内务府里,当这么多年的总管,那两个都不可能是省油的灯。
庙堂之上,最难的是,人心隔肚皮。
若是能力不足,没有识人的眼力,往往就是,你把他当心腹,他把你当傻B。
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所谓的心腹,就会把你卖个好价钱!
不管是在内务府里,还是别的衙门里,一个总管(尚书)就是一个大山头,背后跟了多少等着分蛋糕的门生和故吏?
李鼎哈下腰,主动建议说:“爷,不如去趟乾清宫?”
很显然,他的意思是,找康熙告状去,狠狠的收拾了,赫奕和凌普那两个阴险狡诈的畜生。
见胤禑只是笑着没吱声,玉柱皱紧眉头,说:“上任的第一天,就去告状,只怕是不妥吧?”
胤禑放下手里的茶盏,笑了笑,说:“何止是不妥?那不是直接告诉汗阿玛,我就是个无能透顶的银样蜡枪头么?”
玉柱的实务经验,比李鼎略强一些,但也强得很有限。
毕竟,玉柱只是提出了问题,却没有解决问题的有效措施。
坐在岸边看翻船,知道是怎么翻船的,也知道骂船老大,却不知道怎样从此避免翻船,朝廷养的好几百清流言官和翰林官们,都属于这一类的职业喷子。
喷口水骂人,才是他们的出名捷径。
至于,怎么解决问题,他们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
顶着胤禑的目光,乌林急出了一身热汗,却还是想不出好办法。
胤禑微微一笑,淡淡的说:“有人给爷布了个局,想给爷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哼,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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