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温荞呆看着手链,一时无言。
叶寒西拿出手链扣上她手腕,“这个颜色呢?算给你增色吗?”
黎温荞羞赧,她不知叶寒西是否故意。
因为曾经,两人粘腻肌肤相贴时,他吮咬她耳垂,说她动情了,是粉色,很美。
那时黎温荞初经人事,完全招架不住他撩拨。
她搂着他的脖子,脸埋进他颈窝,一波波酥麻如热浪般席卷,完全不受她控制……
待她收回思绪,粉色手链已戴上手腕。
光斑星星点点,甚是好看。
可她不想要。
叶寒西指腹摩挲粉钻,“不准摘。”
黎温荞没再挣扎,反正他认定的事情她更改不了,就像他明明不喜欢她,却要把她留在身边。
“你松手,我不摘。”
叶寒西松开她,皓白的手腕上两道清晰的指痕。
她拿起枕头,走向书房。
书房里有个折叠沙发,刚结婚时,叶寒西在上面睡过几夜。
后来不知他怎么打通了“任督二脉”,每晚都与她在床上折腾到“欲仙欲死”。
从今晚起,这沙发就是她的床了。
她铺上一条薄毯,躺在上面多了几分踏实。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皮带扣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关门声。
果然,他走了。
黎温荞合上眼,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一夜未眠。
天蒙蒙亮,就在她稍有睡意时,手机传来一串刺耳的铃声。
“喂——”
“小姐,您快回来看看吧!太太不知怎么了,从昨晚就开始胡言乱语,今儿早更甚!先生不在家,我们不敢擅作主张!”
伴随着王婶的声音,听筒里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嘶吼声。
黎温荞忽地坐起,心脏随着太阳穴一同狂跳。
她边下地边走向衣帽间,“什么情况?前一阵有过这样吗?”
“没有啊,一直好好的。”
“我知道了,你们看好她,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黎温荞迅速换好衣服出了门。
待她来到黎宅,大老远就听到凄厉的叫声。
书本、化妆品、衣服、包、鞋子……纷纷从二楼窗户飞出,黎温荞刚走到楼下便眼前一黑。
她扯掉头上的毛巾,快步进了大宅。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几个佣人簇拥着她,总算看到了救星。
黎温荞从没这样受欢迎过。
王婶带着她走向二楼,“昨晚只是胡言乱语,今早就开始扔东西骂人……”
“给叔叔打电话了么?”
“这……”王婶眼神闪烁,“打了,公司忙,黎总抽不开身。”
黎温荞见状已明白大概。
十五岁那年,父亲去世,第二年母亲带着她改嫁给已经离婚的亲叔叔。
起初叔叔对母亲还好,但近几年貌合神离了。
就在这时,门内再次传来嘶吼声,“姓黎的,我让你给他陪葬!”
黎温荞心里一惊,赶忙推开房门,紧接着一个高脚杯甩在她头上,一股热流顺着侧脸流下。
袁清梅一怔,在看清楚黎温荞的脸时,情绪更加激动了。
她几步并了上来,拽起黎温荞的衣领,“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黎温荞抓住她的手腕,耐着性子,“我骗你什么了?还有,你说的‘姓黎的’指谁?”
叔叔姓黎,父亲姓黎,她也姓黎。
袁清梅瞪着双眼,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一时安静下来。
黎温荞顺势把她按进身后的沙发,“妈,什么事让你这么激动,你说清楚。”
袁清梅愣怔了几秒,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王婶见状把她拉出了房间。
“小姐,太太这样,需不需要去医院?”
黎温荞沉吟片刻,“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王婶摇头。
“之前呢?一点异常都没有?”
王婶仔细回想,“没有。”
黎温荞掏出手机,拨通了叔叔的电话,然而接电话的是刘秘书。
黎温荞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直到她说要叫救护车,接电话的才换成黎盛。
“温荞,这种事情不能大张旗鼓,传出去有损公司形象。我先派家庭医生过去看看,你别太过紧张。”
黎盛说得轻描淡写,但黎温荞只能遵从。
她挂掉电话,这才从走廊的窗户上看到额头上流下的鲜血。
王婶端来医药箱帮她清理伤口,随着一阵阵钻心的痛,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鼓胀,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喊累了,家庭医生来了后,袁清梅消停了很多。
医生简单查看,打了一针镇定剂,之后吩咐佣人先观察一阵,然后便离开了。
黎温荞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袁清梅,心中一阵酸涩。
从她很小的时候起,她便察觉到母亲不喜欢她。但孩子总归是渴望母爱的,所以她也像其他小朋友一样,爱自己的妈妈。
她以为母亲的性格就是这样。
直到父亲去世,母亲嫁给叔叔。母亲对堂妹黎佳佳与对她的态度千差万别,她才恍然明白,母亲是真的不喜欢她。
看着袁清梅苍白的面容,她伸手掖了掖被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袁清梅,即便你这样对我,我也不忍心不管你。我是不是很贱?”
她站起身,朝楼下走去。
意外的是黎盛回来了。
“叔叔。”
“嗯。”黎盛端着茶盏,示意她坐。
黎温荞坐到黎盛对面的梨木单椅上。
“温荞,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最近公司状况不太好,股价一直下跌。”
黎盛说着抿了口茶。
“你母亲突然这样我也很担心,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万不能节外生枝,希望你能理解。”
“可是……”
“你放心,我会让宋医生每天上门探病的,他医术精湛,不会出差错。”
黎温荞心中不安,母亲的样子分明就是疯癫了,却被黎盛这样轻描淡写。
可以她现下的状况,她又能怎么办呢?
黎盛从秘书手中接过一个信封,递到黎温荞面前。
“说起来,叔叔很久没给你零花钱了,这些钱你拿着,喜欢什么就去买。
你和佳佳原来是姐妹,现在是妯娌。那孩子自小跋扈惯了,我知道你一直让着她,如今也受了不少委屈。叔叔替她向你赔罪,你多担待着点儿。”
黎温荞接过信封,这厚度,大概两万块钱吧。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两万块钱也不少了,可对黎盛来说,两万块钱还不够他现下杯中的那几片茶叶。
自打黎盛带着黎佳佳住进这间别墅,她就成了这个家里可有可无的人。面对黎佳佳的冷嘲热讽,甚至欺辱霸凌,家里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
六年的夹缝中生存,两万块钱就能赔罪?
黎温荞勾着嘴角,捏着信封的手指逐渐泛白。
可迟疑过后,她还是把信封装进了包里。
她要离婚了,却是身无分文。
两万块钱,省着点花,够她一年的日常开销了吧。
踏出黎家的雕花铁门,她看向天边的余晖。
晚霞染透了半边天,是小时候回家吃饭的时间。即便是富人住的别墅区,空气里也会漂浮着饭菜的香味。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不管有多忙,都会回家陪她吃饭,而且进门时总能掏出小礼物。
有时是零食,有时是文具,还有一次带回了自家工厂生产的毛绒公仔。然而那公仔太丑,把黎温荞吓哭了!
想着想着,黎温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眼前一片模糊。
她捂着嘴蹲坐在墙角,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面。
暮色里,一辆黑色布加迪缓缓停在她面前。
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映入眼帘,狭长的影子将她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