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什么人?”
云山观主的声音失去了先前的冷峻和漠然,颤抖起来:“你刚才所用的,可是仙家正法?”
“不对,仙法早已绝迹于世,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山之上……”
“你,到底是谁?”
陈晋并未打断对方的呢喃,正好趁机获得一波信息。
在这神道昌盛的朝代里,仙道稀罕,这是他在死牢里便有所推测和判断的了。
云山观主的话,等于是一种佐证。
倒不是说神道与仙道之间的比较,孰优孰劣,而是各自发展的路线不同。
这个不同,可以对应到修行法门之上。
当下淡然道:“不管是神术,还是仙法,不都是法术?观主,看来是你的道理输了。”
云山观主幽幽一叹,无言以对。
他看不透陈晋的底细,刚才更被对方的剑法所击败。
当然,此来只是一具法念显化,并非真身亲自。
然而面对高深莫测的陈晋,观主没有任何争斗的把握,即使真身来,恐怕也难逃一败,甚至会身死道陨。
其修行多年,求的是一个超脱,绝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死掉。
他之前对陈晋所说的“道理”,其实并非护短,亦非为了维护褚道人。
身为观主,其要维护的,乃是云山观的法度和威严。
但当有外来者,拥有绝对的凌驾其上的实力,那么道观的法度和威严便失去了意义。
皆因此时,规矩道理便都是由别人说了算。
“我输了,你要如何?”
“我想请观主帮我找些东西来。”
云山道人便问:“什么东西?”
陈晋拿出一张写着字的纸,轻轻一吹,纸张便飘飞了过去,最后摆在白皮灯笼面前。
云山观主一看,轻念出来:“精火砂、赤丹铜、水炼石……阁下要炼器?”
“我只问一句,你能不能送来?”
“能,但需要半年的时间。”
“半个月。”
“好。”
观主知道自己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答应下来。
一字之后,砰的脆响,灯笼破败,灯火熄灭,掉落下来。
他的这道法念,被刺灭了。
陈晋张口吐出一道浊气,身形有些踉跄。
“汪!”
旺财见状,立刻跑来,把自己的身子垫到陈晋的屁股之下,化身为椅子,好让主人坐得舒服些。
果然是个机灵懂事的……
与云山观主的斗法,陈晋看似轻描淡写,十分从容,可实际上,他不得不动用了温养在泥丸宫里的精魂法念,这才能竹剑破敌。
如此做法的后果,便是全身酸痛,脑袋更痛,有一种膨胀起来,要炸开的感觉。
不过是值得的。
一方面击退了强敌;另一方面,也能收获到用来炼制魁星文火灯的各种材料。
云山观主的修为,应该是第五境左右,颇为接近第六境,属于炼气化神的中期修者,算是不错的了。
至于那些炼器材料,价值如何不用多说。
最重要的是,靠着陈晋自己去寻找和收购,实在太耗时间,不知要多久才能收集得整齐。
如今有了云山观主的“帮忙”,半个月即可。
事实上,之前陈晋从伯父,从陈亮口中打探关于云山观的情报信息,便开始打了这个主意。
他原本还担心云山观主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不懂得炼器材料,而今看来,却是个有真本事的。
可堪驱用,省却诸多工夫。
云山观主之所以不敢讨价还价,却是怕陈晋仗剑上门,那就是伐山破庙的下场了。
“嗷呜!”
老狼来得也快,一心护主。
陈晋便让一狼一狗负责清理现场,他则返回屋中,开始憩息养神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亮,陈晋起来,脑袋还显得沉重,像是感冒的样子。
但并非生病,而是精魂法念消耗过度的缘故。
打开门,见伯父陈阿布等在门外不知多久了。
“伯父,你来了为何不叫一声?”
“阿晋,你没事吧?”
陈晋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你进来坐,外面多冷。”
“不,不了。”
陈阿布连忙摆手:“你没事就好,我回去了。”
说着,一脸轻松地跑掉。
目送他背影,陈晋默然不语,正待回屋,视线中却又出现了一道身形,是陈亮。
他也赶来了。
陈晋请他进屋坐下,开始烧水沏茶。
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井井有条,整洁有致,陈亮有一种恍然之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昨晚云山观主亲临,奔赴山坡而来,这件事在乡上都传遍了。
众人都认为,这回陈晋祸出口出,得罪了云山观,定然会遭到仙家降罪。
或许罪不至死,但一番惩罚在所难免。
仙家手段,向来鬼神莫测,谁知道会怎么来责罚陈晋的?
对此,有人看热闹、有人同情、有人害怕……
不管怎么样的,他们都不敢,也没有介入的能力和办法。
陈晋只能听天由命。
然而陈亮跑来一看,一切安然无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也不对,应该是发生了某些事。
毕竟陈晋看起来,显得颇为憔悴的样子,定然是没睡好的缘故。
于是开口道:“阿晋,昨晚云山观主来了,去了我家,把蟾神给收了去。观主真乃得道之人,他收了蟾神后,我父亲的毒疮就不那么疼了,还有我奶奶,不药而愈,都能下床走路了。”
陈晋听着,微微颌首:“收了就行。”
陈亮苦笑道:“经过此事,我心里真是怕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以后再不敢胡乱去请家神。”
陈晋道:“你能这么想,就好。”
陈亮看着他,忍不住问:“阿晋,昨晚观主,好像跑来找你了?”
陈晋点头:“不错,他是来过。”
“他没找你麻烦?”
“没有啊,观主来此,只是找我讲道理而已。”
闻言,陈亮睁大了眼睛:“观主和你讲道理?”
陈晋回答:“是的。而且你知道,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我与观主讲完道理,他就坐着轿子回去云山观了。”
“这,你们这个……”
陈亮心头涌起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这世道,什么时候变得有这么多道理可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