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到外面,云诚道人吐了口气。
身后道童连忙打起一把油纸伞,帮他挡雨,嘴里低声问:“主持,接下来去哪?”
“去县衙。”
道人迈开大步,直往县衙而去,道童赶紧跟上。
根水县衙门外摆一对石狮子,门户洞开着,负责守门的差役认出了云诚道人,唱个肥喏:“小的拜见主持。”
“贫道今日来,有事请见宋大人。”
“主持且在耳房稍候,我让门房去禀告一声。”
虽然来者是仙家道长,但衙门自有规矩,不可能让道人就这么走进去的。
很快,门房得了传令,客客气气地请云诚道人到客厅喝茶。
身穿便服的根水县县令宋文承等在那儿,另外还有一人,正是江湖人称“神马快刀”的捕头马贲。
云诚道人深知马贲为宋文承的心腹,也不在意。
双方分宾主落座,自有婢女奉上香茗。
一番寒暄后,云诚道人直接道:“宋大人,贫道此来,是要向你说些关于鬼灵教的恶行。”
宋文承“哦”了声:“愿闻其详。”
道人当即说了起来,诸如鬼灵教为逼迫香火,驱鬼为祸等事。
听完后,宋文承不置可否,询问道:“这些事情,在民间发生,可是主持亲眼所见?”
道人回答:“乃道观道士亲身所遇,而且贫道下山来,在乡野行走,见到不少门户家中都供奉了鬼灵神像。”
宋文承沉吟道:“主持,你也是神道修士,当知道礼法王令。鬼灵教乃兴起于州郡的大教,持有神法牌照,可到地方上传教、游神、建庙等。那些平民百姓愿意供奉鬼灵的话,衙门无法去干涉,更不能去阻止的。”
道人眉头一挑:“可鬼灵教徒,为了收割香火不择手段,不惜驱使鬼物来害人,恫吓民心。难道这样,衙门也坐视不管吗?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出大事。”
宋文承叹一口气:“主持,本官明白你的担忧。可至今为止,并未有百姓前来击鼓告状,所以,关于鬼灵教的事,事实如何,有待查证。当然,本官会派遣马捕头带人去实地调查的,有了结果,定然会给云山观一个答复。”
对于他的官腔,云诚道人早有预计,毫无意外:“其实鬼灵教从州郡来,在县城传教游神,甚至建庙。我云山观并不排斥,但有一个前提,就是他们不能败坏规矩,荼毒百姓,否则的话,与妖邪何异?如果真行妖邪之事,那云山观便不得不斩妖除魔了。”
说到后面,神情愤慨,杀机凛然。
宋文承看着他:“主持的意思是?”
“贫道希望大人出面,牵头,寻个地方,让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若是谈妥的话,皆大欢喜,免生干戈。这样一来,对于整个县城,亦是好事。”
“好,主持果然有容人之量,本官应了。唉,实不相瞒,近来本官的日子也不好过,烂事一大堆,弄得焦头烂额。一个处理不好,头顶乌纱都难保。”
云诚道人懒得听这些真真假假的官场诉苦,做个稽首:“那就有劳大人了,贫道告退,在悦来客栈静候佳音。”
“慢走。”
目送道人离开后,宋大人长长一叹,一脸愁苦。
马贲道:“大人,关于鬼灵教的所作所为,卑职已经查得七七八八,的确如云诚主持所说的。哪是什么神教?分明都是妖人,该杀!”
宋文承苦笑道:“那又如何?既不敢杀,也未必杀得了。”
“难道就这样放任不理?”
“非也。本官上任三年有余,岂是尸位素餐之辈?在我离任之前,务必要做过一场,给根水县满城百姓一个交代。”
马贲忙问:“大人,你要被调往何处?”
宋文承摇头道:“暂且未知,估计不会是什么好地方,我只是个举人出身罢了。上个月,州郡来信,说聂大人犯事,沦为了阶下囚,要送往京城治罪。唉,多事之秋,想做点事,是真难。”
马贲默然,他是个耿直刚正的性子,跟随过多位大人,毫无疑问,宋文承绝对称得上是个好官。虽然有时候会迫于压力,选择和稀泥,但都是无奈之举。
而宋大人要被调走,多多少少都受去年的那桩死牢事件牵连。
那事,至今仍是件无头案。
想了下,问:“大人,那鬼灵教的事你准备如何做法?”
宋文承双眼一眯:“先谈咯,谈不拢就打。但不用我们来打,云山观和鬼灵教势如水火,都不是善茬。如此一来,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
马贲眼神一亮:“大人高见。依卑职看,云山观实力雄厚,开打的话,定能一战胜之,灭了鬼灵教,那就好了。”
宋文承冷哼一声:“不过是狗咬狗罢了,最好两败俱伤。”
马贲心头一凛,想到大人读圣贤书出身,执掌人道衙门,对于神道教派并无多少好感,更看不惯城中富贵门第花费偌大本钱、争相去请家神的行径。
在私底下都开骂了,说民间百姓沉迷鬼神之事,必然会目无法纪,从而使得乱象滋生。
但没办法,毕竟庙堂之上,都已传出妖邪入宫,祸乱朝纲的消息来。
上面如此,下面能如何置之?
对马捕头个人来说,从云山观和鬼灵教之间选择的话,他是偏向云山观那边的。
那么多年来,云山观的口碑向来不差,即使有手脚不干净的地方,也是瑕不掩瑜。
当然,身为公门中人,马贲始终都会站在宋大人这边。
……
云山外院,云宁找到云逸:“二师兄,这次大师兄下山,怎地这么久不见回来?山上缺了他这个主持,很多事情都乱套了。”
云逸一脸茫然地道:“大师兄下山很久了吗?我没记过日子,不大清楚。”
云宁:“……大师兄下山前说过,他要去找鬼灵教的人谈事。我担心会不会谈不拢,打了起来。大师兄一个人,定然吃亏。”
云逸道:“大师兄做事向来稳重,不会轻举妄动的。”
“哎,问你没用,我上山找师父去。”
云宁说着,撑起一把伞,沿着山径去内院。
这个时候,雷声滚滚,乌云沉沉,一场暴雨将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