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好吧,我们这不等于出卖人吗?”
“多少年的老交情了!”几个婆子挤到一处还互相挤眼睛,隔着草帽怕彼此看不到,帽子往上掀了掀。
陆玲珑看到上白下黑,黑白分明的一张张脸,嘴角勾起冷笑,挂了一道凉凉斜阳。
一脚垫在石头堆上,另一脚随便落到地上,手里拎着几块石头“嘎达嘎达”敲着,似乎在思考。
玲珑娘嘴唇颤抖了几下,“玲珑……”见玲珑一身冷气,没有时间搭理,她身上力气一软,也不太想说话了。
女儿要吃大亏了!一个女孩子,怎么斗得过五六只虎,她一点点蹭着想靠近,能不能替女儿挡一挡。
马六一直没有收到车费钱,也等在一旁,时不时帮自己的驴子顺顺毛。
陆玲珑头上的老银簪,值得他多帮几个忙。
钱是蹲出来的。
……
“白切黑,给她们都去留一个记号,省得晚上找错了人。”
只见那只黑猫两眼冒光,四腿一抖擞,“蹭”的窜到一个老太太脸上。
两只前爪扒着,猩红的舌头一伸……
这是要舔?
吓得老太太脸上菊花一紧。
“我娘哎!……”
“我说,我说……”不由抖掉了两滴汗珠,赶紧拿手背抹了一把。
黑猫立刻又一个回旋,往旁边另一婆子脸上窜,其他人反应更快。
“我说,我说……”
“我有一招制服你五个堂哥的办法!”
“里正来了,我有招对付他。”
“……”
猫悬在半空,诧异的眯了眯眼睛,悻悻的退到陆玲珑身后,扬着爪子洗脸去了。
其他人看着心里扑通扑通的。
这是什么品种?
这么灵性!
……
村口婆子团,个个神通广大,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陆玲珑嗤笑一声,手里的石头很清脆,
“这不就得了,什么叫出卖,都出卖就等于都没有出卖。”
“谁先来?别让我等急了!”
“我的小猫咪饿了!”
……
几个婆子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是对彼此的宽容,一起道,
“哎呀!你说的太对了!”
“你奶的问题,就是一碗水端的太不平。”
“……”
“你奶那是吃人饭不拉人屎。”
“整天炫呀炫,谝嘴溜能的。”
这些人在损姜婆子这方面是空前的一致。
陆玲珑立刻止住了她们卖拐一般的嘴。
“行了,说正事。”
“我奶的罪恶以后再说。”
……
几个人又互相对了对眼色,咽了咽干燥的太阳风,先推出一位,
“荷花婶,你先来吧!你跟她前后院。”
……
“先来的……先来的绝对是你二伯家的。”
“你一共差不多五个堂兄。”荷花婶在这里面算年轻的,说话也利落。
“只有你二伯家的老大陆大有那是下黑手的。”
“最喜欢先下手为强。”
“只要你先拿下他。”
“剩下的就群龙无首。”
“你只要再把你大伯家老二吓唬住,那是个动嘴的,这五虎兄弟就差不多了。”
“还有一个小不点跟你小弟差不多,不值一提。”
“要说你奶,那是早有预谋,把你爹还有你哥,你小弟都支出去了。”
“今年没雨,要想求雨,就需要祭品。现在村里别说鸡鸭鱼,猪狗牛,连耗子都给烤着吃了。”
“人都没得吃,更没有喂它们的。”
“再者说,有的人家饿的眼都绿了,听见别人家有牲畜的叫声。”
“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别人套着宰了吃,还不如自家先吃了。”
“就你这只黑猫,在咱们村里,那是首屈一指肥里硕。”
“这在村口一站,满村里得流口水。”
说到这儿,几人还直接从水桶里舀了瓢水,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
“噗!噗噗……”婆子们一边说话,一边熟练的从嘴里吐出小石子。
比嗑瓜子还利索。
陆玲珑低头一看,里面还有好些沉沙小石子,这是井底的水了。
这,自己的父母都是喝着这个水?
这年月喝水还能塞牙?
这还是马六趁她们说话的时候,从井里打上来的。
但是看这些人浑不在意的样子,似乎这是稀松平常之事。
……
“什么味?”荷花婶等人刚灌了个水饱,突然觉得鼻孔中钻进来一股诱人的香味。
刚喝进去的水,似乎全变成了口水,她们使劲咽,浪费了怪可惜的。
“你们谁偷着吃肉了?”有人扯着嗓子喊。
没有人回答,几个人猫着腰吸溜着鼻子,开始循着香味找。
……
找到了,偷吃的猫!
那只糟瘟猫,正在吃一个铁盒子,香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天呐!
这是……
有婆子下意识就想往前扑,这真是造了大孽了!倒反天罡,人没吃的,猫在吃腥。
抢!这还不抢?
……
“你们要干什么?”
陆玲珑的声音传过来。
荷花婶一脸苦笑,
“玲珑,太香了,我想尝尝,就尝一口。”
“这是不是贵人们吃的?”
陆玲珑眼神闪烁,这个还真不是?
是猫吃的。
“那都不是人吃的!你没看到上面写着猫字吗?”
“玲珑,你行行好!这里没人识字,这不是平常人吃的,是圣人吃的,是猫贵人吃的,我知道。”
“我就解解馋,我这一辈子没吃过贵人吃的东西,闻着就稀奇。”荷花婶说着,又咽了一口唾沫,其他人的肚子也开始咕噜。
几个人左看右看,也不知道陆玲珑把东西藏哪儿了。
只好来回作揖苦求。
……
“一会儿……你们如果谁立了功,我可以跟猫说说,让你们尝几口。”
陆玲珑这话说出,似乎有风吹过她的头发,飘飘欲仙,她用力的掐住石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
几个婆子看着她,斗志昂扬。
有吃的,就好办!
那只叫做白切黑的猫,从铁盒子里把头探出来,眼神中似乎划过狂喜。
此时,天渐渐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太阳要落山了。
……
“来了,”正在这时,荷花婶把水瓢一扔,草帽往下一压。
“我听到了脚步声。”
片刻之后,果然前前后后来了一群人,大概有十来个,一个个还提着捎棍,似乎刚从树上撅下来的,粗糙的败枝还在。
陆玲珑一眼能辨出其中哪个是陆家人,丹凤眼长到不同的人脸上,有的阴沉,有的机灵,有的昏沉……
她依然坐着不动,手里的石头越来越趁手,石头旁边躺着一条绳子,是刚从吊桶上解下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