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林内,儒门一切变故的开始,也是终结。一介儒圣,竟是手刃诸多神境修士,有同修,有后辈,有子嗣!
被当做儒门精神信仰的他,竟是做出此等人神共愤之事,身为儒司景龙之子的景承,不愿相信,也不能接受。
他的质问响彻翠竹林,得到的却是儒圣林墨的一声叹息。
“李剑尊,你似乎很是平静,想来应有答案。不若,你来告诉他,如何?”
儒圣林墨没有正面回答景承,而是看向李庭君,眸中带着赞赏与期许。
李庭君轻轻一笑,“祖爷爷这是在考验我,还是考验景承师弟啊?”
“或许都有呢?”
“好吧,其实景承师弟和我都明白,您如此做,一定和镇压域外生灵有关。被撕掉的《禁言录》中,一定就是儒门修士以自身结成封印的记载。”
“所以,你觉得我做这么多,是为了镇压域外生灵?”儒圣林墨问道。
李庭君摇摇头,“不是,不可能这样简单。如果祖爷爷说,需要儒门修士献身,去镇压域外生灵,我想儒门上下不会有人退缩。可是,祖爷爷出手杀了他们,着实令我难以置信!”
“哦?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也不能说是怀疑吧。我去佛门的时候,能够听到被献祭的佛婴哭嚎。我在翠竹林的时候,看到了那些儒门修士。也就是这一根根看似旺盛的竹子。”
儒圣林墨笑着眯起眼,“不错不错,有些时候,我也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运这种东西,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祖爷爷以为呢?”
“哈,很有气魄的觉悟。那么,你有承担后果的准备吗?”
李庭君摇摇头,“我在佛门的时候。不知道封禁已经松动,仓促应战,还把压箱底的保命底牌给用掉。在道门同样,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手,我应该已经没明了!所以有的时候,真正做好准备再去行动,往往会有顾虑,瞻前顾后,便会失去该有的气魄。”
“似你这般年少轻狂,却有鲁莽一词来形容。”
“砍翻所谓的命运以后,随便后人怎么评价!”
儒圣林墨也年轻过,自然能够体会李庭君的心境。他转身看向景承,这个他钦定的儒门传人。
“那么,景承你呢?是否已经做好了承接命运的准备!”
其实景承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他的沉稳,只是在诸多儒门先辈的期许中强行保持而已。
对于儒门未来的变故,他总以为还有前辈在撑着,还有时间让他慢慢成长。
他毕竟还是少年,也没有经历过李庭君的生死历练。
所以,自幼敬重的儒圣,突然成为儒门变故的源头,他接受不了,也难以克制情绪。
此刻的景承,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也逐渐冷静下来,“弟子,并无做好准备!”
儒圣叹息一声,“如果你觉得害怕,觉得这个世界并非你想的那样纯真良善,充满了算计斗争,你还能保持本心吗?”
“弟子,不知道!”
“你的回答,让我很失望,包括你得到文心雕龙之后的实力,也没有令我满意。我曾经将儒门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看来,是我想多了!”
景承顿时崩溃,比得知儒圣是背后祸首还要悲伤。
他是儒门的希望,是诸多先辈的寄望,是未来承担天命之人。
可是现在,筹划这一切的人开始对他失望,这是对他人生的否决,对他生存意义的否认。
“我,做错了什么吗?”景承泪流满面,直到如今,他还是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庭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都明白,这一切的确是祖爷爷所为。目的无非是为了镇压域外生灵。而这个过程中,存在着诸多疑点。是我们始终不明白的。”
“我能理解,儒圣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理由,也可以为他开脱罪名。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何要选用这种杀戮的方式。”
“祖爷爷安排好了今日的局面,就是在给我们机会来弄清楚一切。所以,别再陷入癫狂失智的状态,让祖爷爷失望了。”
景承顿时如醍醐灌顶,原来如此,怪不得儒圣林墨暂时没有出手对付两人,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儒门传人,景承的局!
儒圣林墨道:“如果你们都无法通过考验,那么取走你们的性命,也只在我一念之间。现在,你们有三个问题可以问我!珍惜这最后的机会!”
李庭君与景承对视一眼,“我有两个疑惑,剩下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留给景承师弟可好?”
景承知晓那个最终的答案代表着什么,最后再问,也许更好。
李庭君道:“翠竹林下,应该就是儒门镇压域外生灵的所在,而那些逝去的儒门先辈,便是化作眼前我们所见竹林。那么第一个问题,我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看到任何哀伤悲痛的样子,那就代表他们并非死于屠杀之下。甚至是主动牺牲,甘愿奉献,才有如今的平和淡然。为儒门,永世镇压域外生灵。如果是这样的话,祖爷爷只要告诉他们真相,必然从者云集。那,又为何要杀了他们?”
李庭君看似是问了一个问题,实则是诸多猜测都融合在一起,只要儒圣林墨不否认,几乎都可以确认了。
先是儒门镇压域外生灵的所在,还有死去儒门修士的归宿,以及那些修士是死于非命,还是心甘情愿。最终,才是儒圣林墨为何要动手杀如今的修士的原因!
儒圣林墨对李庭君的鸡贼只是呵呵一笑,道:“谁告诉你。我的目的只有镇压域外生灵一个呢?你就没有想过,为何道门张扶摇能够多活二十年,我又是如何做到,不知年岁的呢?”
李庭君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道门掌教张扶摇之所以能够突破百年寿元,达到惊人的一百二十岁,全市仰赖于仙人澜小川赠与他的仙源物质,改变了他的体质,也借此突破了他的心神防守。
而儒圣林墨,虽然并不知具体年岁如何,但是林沐风叫他老祖,儒门历代神境高手,皆是一师兄相待。《禁言录》不仅撕掉了儒门如何镇压域外生灵的事情,还将儒门的记载,也毁掉了。
眼前的儒圣林墨,究竟能勾维系自己的本心,李庭君也无法判断了。
李庭君突然意识到最关键的问题,如果儒圣杀害翠竹林的儒门修士,并非是为了镇压域外生灵呢?如果只是域外生灵的精神意志干扰呢?
以往的儒门,镇压域外生灵虽然也会有牺牲,比如说那些神境修士。可是,翠竹林的弟子,皆是不足神境修为的啊。杀了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况且,分明只要儒圣一句话的事情,尿他们就会甘愿牺牲了啊。
越来越多的疑惑萦绕在李庭君心头,让即便经历过如此之多变故的他,也是一时局促不安,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你到底是不是祖爷爷?”
“哦?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了。很好,很能直触问题的本质,你在我这里,已经算是合格了。那么,问题的答案是,我是儒圣林墨,绝对没有被域外生灵干扰,被侵入神魂,被左右意识。我就是儒圣,也是我杀了儒门神境修士,加上这些翠竹林的弟子。”儒圣林墨并不隐藏自己的所为,说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好似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李庭君踉踉跄跄得后退,不是他的第二个问题被浪费,而是他再也无法祖爷爷找到任何说辞,开脱他的罪名。
李庭君本以为,无论儒圣祖爷爷做什么,皆是为了镇压域外生灵,见识过佛门与道门的手段后,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可是,儒圣淡然说着他并不全是为了镇压域外生灵,甚至还与他能够寿元无终有关,这就是李庭君万万没想到的了。
“镇压域外生灵不仅是您的责任,也是儒门的使命。祖爷爷您无论以什么样的手段延续自己的性命,也是为了继续镇压域外生灵对吗?”李庭君满怀期待,他希望儒圣林墨能够点头认同。
岂料,儒圣林墨仰天大笑,“李庭君啊,你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只是你自己也不相信吗?”
无论真相有多么不可置信,事实就是事实。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李庭君心神亦随之崩溃。
儒圣林墨道:“为什么不可能?”
“镇压域外生灵,修补天道,创立儒道,都可以获得寿元延绵的效果对吗?”李庭君还有最后的希望,为儒圣林墨辩解,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方式了。
“如果是这样,我杀这些儒门弟子,又有何意义?”
李庭君垂下头,久久不能言语。他错了,错得非常离谱。他天真的以为,所有承泽大陆的修士,神境巅峰的强者,都会为了承泽而战的。
在这个前提下,他从未怀疑过儒圣林墨的立场。
但是,当真相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