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觉得,这个仙子剑,太难了。
陈佻创立这套剑法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会流传下去,所以所有剑招都是根据自己的身体来的。那种女性的柔美与刁钻,是男人学不来的。翡翠他们小时候,跟陈佻一块儿学剑的不止翡翠和琥珀,谷里其他孩子只要想学,陈佻肯定会教。结果那些男孩子学了不到一个月就都放弃了,根本学不来。只有几个小女孩儿坚持到了最后,其中又以翡翠琥珀最为出众。
某种意义上来说,暮云也算是个天才,这套仙子剑他只是看翡翠琥珀两人用过几次,便能将那些常人不理解的剑招拆解个七七八八。但也仅限于拆解,真正上手的时候才知道难度。
暮云心里门儿清,这套剑法,他这辈子是发挥不出全部实力了。
即便如此,即便暮云只学了个皮毛,但是加上他强大的理解力,以及对天下武学近乎无赖的拆解力……那个少年,快被打吐了。
这不可能啊?
少年内心有些抓狂:他们这群人里,翡翠剑法最高,其次是琥珀,再然后是朱明玉。这个叫暮云的人他观察过,剑法也不错,但跟自己之间的差距很大的。怎么才过了几天,刚才李凤岚在马车上妆模作样的舞了几下,这小子就脱胎换骨了?
这人什么毛病?
暮云,很享受现在的感觉。眼前的少年是个很不错的对手,剑法强大,招招致命,太适合给自己练手了。一开始他还有些手忙脚乱,但是随着他对仙子剑的理解加深,打斗的过程中,他竟然在仙子剑的基础上创作了一套非常适合自己的剑法。
这少年反应过来了,合着这是把自己当磨刀石了?
可是现在发飙也没用,两百招以后,他对暮云就不存在任何优势了,几乎被压着他,而他作为磨刀石的作用,也到头了。
暮云知道,再跟少年缠斗下去,于自己的剑法已经没有任何帮助了,该赢了。
「就这样吧,」暮云一边打一边说,「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了。」语气里带着他一贯的客气。跟他熟的人都知道,他没有要嘲讽谁,他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再打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可是少年听来,这话就很刺耳了。
少年咬着牙说:「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不是装的,」暮云说,「高下已分……我……不是个滥杀的人,你我之间也没有仇怨。实际上你们跟李凤岚只见也没有仇怨,对吧?就这样吧,收手吧,如果还这么纠缠的话,我就只能下手杀了你了。但是,李凤岚不希望我杀人,可如果让她头疼的话,我就不得不……」
「啰嗦!」少年大怒,剑法更没了章法。
暮云抽了个冷子,闪身躲过一剑,调转剑尖,用剑柄磕了一下少年的胸口。少年顿时岔气,人直接摔了出去,倒地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暮云看着少年,说:「你们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其实我也没多少。算了吧,有什么恩怨那也都是上一代的事了。你们这样一股脑的冲出来,很容易被人利用。接下来的江湖可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别被卷入其中。跟你说个秘密,她们三个里只有翡翠还没见过血。我见到你身上包扎的伤口了,如果你的对手换成琥珀,你可能已经死了。我见过她杀人,这辈子是不想见第二次了。」
少年还是很不忿:「你一直这么啰嗦吗?」
暮云笑了,还剑入鞘:「那你该庆幸,现在跟你说话的是啰嗦的我。」
暮云不再废话,向他们的马车走去。
刚才这一幕早已被李凤岚看在眼中,她微笑的看着暮云的背影,忽然间觉得,暮云现在变的很可靠。
刚握住缰绳,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向自己走来,那是脸上挂着自信笑
容的李凤岚。自从药仙谷以来,李凤岚还没这么笑过。
暮云问:「赢了?」
李凤岚笑着回答:「恩。」
说着,暮云向李凤岚伸出剑鞘,习惯性地拉她上车。李凤岚没有拒绝,握住了剑鞘。
在拉李凤岚上来的时候,暮云又皱起了眉头。
李凤岚问:「怎么了?」
暮云摇了摇头,说:「感觉……你轻了好多。」
李凤岚笑的更开心了:「瞎说,我一直都这么轻。」
李凤岚并没有进车厢,而是坐在暮云身边。暮云还是不太习惯跟她离这么近,可李凤岚好像是琥珀上身了,大大咧咧地说:「咱们回去吧。」
扬鞭起航,马车开始慢慢行进。
李凤岚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惊小怪地说:「哎呀,有问题。」
暮云问:「什么问题?」
李凤岚回答:「他们俩到底是谁?」
暮云想了想,也是,这俩人从几天前出现,到现在彻底败北,根本就没说自己叫啥,甚至也没说他们师傅叫啥。
暮云笑着说:「他们两个也是刚出江湖,不懂的自报家门。」
李凤岚深以为然:「就算找回场子了,咱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啊……麻烦死了。恭喜你啊暮云。」
「恭喜我什么?」
「神功初成啊,有时间得跟周婶儿说说,她现在有了个编外弟子了。」
暮云说:「实际上我这套剑法跟仙子剑没太大关系了,我改了很多地方。」
「那你想好给剑法取什么名字吗?」
「没有,你帮我想吧。」
「恩……」李凤岚想了想,「云雾剑怎么样?缥缈,虚幻。」
暮云笑了笑,回答:「好。」
顺毛状态下的李凤岚给谁都能聊的很开心。暮云不是会聊天的类型,跟他说话的时候常常卡壳。可是现在李凤岚心情好,天南海北的找话题,暮云自从山崖下醒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聊的这么开心过。
…
穆梓觉得人手非常不够用,小筑派下来的任务根本无法完成。
谁都能看出来,人数本来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的,可她偏偏要分出一部分人去追杀自己的替身。不过也不是白追杀,穆梓是负了大价钱的,因此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书房中,穆梓看着手上的卷宗,一阵头疼,再这么下去,整个洛阳部分可能都要被叫回去挨骂了。昨天中午的时候庐州送了信过来,她一直没有时间拆开看。一方面是觉得内容会让自己心烦,另一方面嘛……其实穆梓一直都不太鸟庐州方面。
这下心头愈发混乱,倒是让她有了拆开信件看一看的欲望。
看完信,穆梓觉得更烦躁了。
信上说,已经派了鸩和饕餮过来,明天就会到。信是昨天送到的,所谓的明天就是今天。
穆梓一直都很不喜欢鸩,这个家伙老实来烦自己。
正想着,有人敲门。
穆梓问:「何人?」
「首领,家里来人了。」
所谓家里,就是庐州方面。
「让他们等着!」穆梓语气不善。
「让人等着哪是待客之道?」门外响起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这个人的声音穆梓很熟悉,光是听到就让自己一阵反胃。
门被推开了,一个半张脸疤痕半张脸俊美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锦帽貂裘,打扮的颇为富贵。
「嗨呀呀,」鸩女干笑着说,「穆梓姐姐,何必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呢?」
穆梓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
:「派你们来做什么?」
鸩给自己搬了把椅子,神秘兮兮地说:「何必这么急着知道?咱们这么长时间不见,不叙叙旧吗?」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嘿嘿,」鸩也不生气,指着自己半张脸说,「我们是如此相像,哪里没话说呢?」
穆梓不说话,冷冷地盯着鸩。她不喜欢被人提起伤疤,可偏偏这个鸩跟自己一样,也是毁了容。不过,不同的是:穆梓的伤疤是仇人造成的,而鸩,是自己毁掉的。
看着穆梓一脸严肃,鸩也不好调笑,只得一本正经地说:「北边的人到了,有人出了大价钱对付长风楼……该动手了。」
穆梓心头一凛,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对付长风楼,自然不是前段时间暧昧不清的暗杀,这一次……难道是要重复十九年前的事件,对整个闲人堂进行清算吗?残酷如穆梓,都觉得这事有些不可思议。夜羽小筑不复从前,即便北边的人到了,也不太可能围剿整个闲人堂。何况洛阳地界上还有个白家。
鸩伸了个懒腰,说:「上次我们没能杀掉朝岚谷的李凤岚,大首领很生气。穆梓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视财如命,这一下扣了我这么多钱……心疼啊。」
「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鸩摇了摇头,装作为难地说:「哎……弟弟我一时开不了口啊。」
「有话直说。」
「好!痛快……穆梓姐姐,你没有管理这方面的才能,容易意气用事。到达洛阳这段时间毫无建树……所以,大首领的意思是,让我接手,从现在开始,洛阳这边,我说了算。」
穆梓的嘴角有些不易察觉的抽动。她相信鸩的这句话,大首领一向如此,不给人留面子。
鸩接着说:「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把印信交出来吧。」
穆梓将印信拍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鸩的眼神忽然变的冰冷起来。
「穆梓,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到底是谁毁了你这张脸?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毁掉我的东西。」说着,他突然伸出手,将整个手掌放在穆梓那半张完好的脸上。穆梓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自己的脊梁骨散开,身体变得僵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鸩的表情已经从冰冷变成了愤怒,他一边亵玩着穆梓的脸蛋,一边恶狠狠地说:「该我毁掉的东西,却毁在了别人手里……」说着,手上的力道加重,穆梓感觉脸被捏的生疼,可是她不敢动。看書菈
鸩忽然松开了手,阴恻恻地笑着说:「你一定要把这半张脸保护好,等我找到了恢复你这张脸的方法,我会治好你,然后亲手毁掉。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