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瑶的死活,陈佻不想管,也懒得管。
翡翠跟陈佻的意见一致,对于翡翠来说,放了她两次,算是还债了。在得知李凤瑶那一刀的真相后,翡翠明白了李凤岚心中的纠结。让陈子决杀了她,这样大家的手都是干净的,就算翡翠要怪罪,也不会直接怪罪到自己好姐妹身上。
可惜的是,不知道陈子决是有心还是无意,李凤瑶竟然没有死,这反而将了李凤岚一军。如果江湖人知道李凤瑶在白家活得好好的,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可想而知。
所以母女二人都把这个难题抛给了莫长风,该你承担的时候了,别找别人了。
这个天下,最不希望李凤瑶死的人,就只有莫长风和李雨灼了。
回朝岚谷的不止陈佻母女,寒露和朱明玉也跟着回去了。
对于寒露跟着她们回去这事,陈佻没说什么,这事也不怪人孩子,是自己闺女冒失了。何况这两个月寒露比谁都上心,人也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尤其前几天他从长安回来的时候,风尘仆仆的,衣服也脏兮兮的,根本就没有往日的神采。
如果自己闺女真的死了,陈佻夫妇至少愿意认寒露当干儿子,总不能亏待了他。
这段时间,寒露无数次劝自己再努力找找她,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可是他感觉自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屁线索都没找到。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确实死心了。即便当初记忆陷入混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也没现在这么死心,第一次觉得自己跟李凤岚相距如此之远。
然而,远在北方的李凤岚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后院失火。
…
白叔禹猜得没错,三天后,与荆棘门交谈无果,纠结起来的武林人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许轻尘也适时掏出了他臆想中能制衡各大门派的秘闻,谁知道起了反效果,那些江湖人士更加义愤填膺了。看書菈
大战毫无征兆地就起来了,尽管事前许轻尘已经召回了所有门人,但是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势,荆棘门也逐渐撑不住了。
当初绫含和许轻尘喝茶的那个山丘的小凉亭中,白叔禹跟她并肩而战,居高临下观看着战局。
绫含有些不忍心看,那些荆棘门门人跟她关系不错,里面还有熊三这样的好友,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只怕许轻尘会陷得更深。
绫含不安地问:「三公子,我们的人……能赶上吗?」
白叔禹点了点头:「这些江湖人只不过是乌合之众,看似人数众多,但远不如当年围攻长风楼的那些人。两倍于荆棘门的数量,这么长时间竟然只攻破一个门。说实话,我都怕他们打不下来。」
「如果打不下来会怎么办?」
「惹恼整个江湖,在荆棘门离心离德……这一场下来,不管结局如何,他都输了。」
…
议事厅中,许轻尘一身是血,当然,血并不是他的。如今局面已经岌岌可危,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峻。
几天前开始,荆棘门就已经无法掌控周边一带的形势了,聚集而来的武林人士太多了,大部分荆棘门门人只能龟缩不出,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白叔禹带着一拨人光明正大地租了家客栈。
熊三提着鬼头刀踏进大堂,大声说道:「轻尘!后门马上就被攻破!」
「调南门的兄弟去守。」
「那南门怎么办?」
对啊,南门怎么办?荆棘门的人手根本就不够,这场战斗他一点儿赢的希望都没有。
见许轻尘沉默,熊三走过来,又大声问道:「怎么办?」
许轻尘觉得脑子很乱,他想不出什么计策,那些秘闻就是他最后的手段,他甚至都
没想过这办法不管用以后要怎么办。
他拿起自己的剑,说道:「我去守。」
「许轻尘!」熊三突然大喝一声,大手死死地捏着他的肩膀,「还没明白?」
许轻尘有些疑惑:「明白什么?」
「错了!」熊三不太会说话,他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
「什么错了?」许轻尘的表情再次冷峻起来,「哪一步错了?」
「一开始就错了!你想杀李凤瑶,这没错,但是做得错了!以杀止杀,这对吗?老门主会这么做吗?杨帆会这么做吗??」
是啊……杨帆会怎么做呢?
不,他没错,快刀斩乱麻,这根本就不是好言好语商量的时候。
「我没错,」许轻尘语气平稳,「我翻阅了当年的情报,当年,江湖人对三家怨念极深,而跟他们有瓜葛的长风楼也被很多人忌惮。当年的长风楼行事专横霸道,甚至不远千里跑到西域杀人,这样的势力……留不得,留着会是个祸害。如今,李凤岚的行事作风跟他们当年一样,也是靠着武力不讲道理……又有多少大帮派跟他们一样?他们都是错的,必须要灭掉他们的气焰!」
「那你现在呢?这段时间你以武力压制了多少人?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跟三家有什么区别?」
「有!」许轻尘有些歇斯底里,「我不会滥用那些情报!我只是要制衡他们!制衡!你懂不懂??」
「他们信吗?」
这句话似乎给了许轻尘一记重击,让他的身子有些摇晃。那一瞬间,他有些动摇,但仅仅是一瞬间。瞬间过后,他的眼神再次变得坚毅。
「这些以后再说,先解决眼前的危机,春阳呢?」
「死了。」熊三的声音很淡漠。
「什么?」许轻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春阳是他的得力助手,小伙子很机灵,人也很利索。不管是绫含执掌给事堂,还是他执掌给事堂,小春阳总是出力最多。当初他到庐州分舵的时候,很多事也是靠小春阳从中奔走。这小子除了有时候嘴上没把门,几乎没什么缺点,是个一腔赤诚的。
就这么死了?
熊三补充了一句:「正门被破的时候这小子冲在最前面,一个人也没能杀的了,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现如今,门众已经死了六十多人……轻尘,大势已去。」
许轻尘蓦地升起一团怒火,一把推开熊三,提着剑杀向了正门。
正门苦战正酣,双方人马都在不停减员。
随着许轻尘杀入战局,荆棘门似乎被打了鸡血,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竟然一点一点的将那些江湖人压了下去。
但这没有什么用,因为后门已经被攻破了,后门被攻破后,东西两个门也逐渐失守。开始有些意志不坚定的门人悄悄溜走,留下的也大多死在了乱刀之下。
许轻尘从来没向现在这么累过。
当初在姚家对抗赑屃时没这么累,在庐州外的深山中一人单挑几十个山匪,没这么累。之后的几次大战,也没这么累。
人潮好似杀不完,身上不断地添心伤,感觉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又一个不注意,后背被人砍了一刀。疼痛让他短暂清醒,这时候他才发现,身边似乎已经没有自己人了。
就在他要被人潮淹没的时候,背后忽然出现一只大手,捏住他的肩膀就往后带。他被拖走的时候就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根本没时间分辨住着自己的人是谁。
眼睛黑了几次,在被人拖进大殿的时候他看到不知道从哪杀出来一帮人跟那些人撞在了一起,没有动手,单纯地阻碍住了那些人的道路。
许轻尘觉得自
己浑浑噩噩的,也许是失血过多,他看什么东西都在晃,也有些想吐。
这时候他才看清,带自己进来的人是熊三。熊三也一身是伤,但比他强一些,还能站着。一个女子跑到了熊三身边,焦急地问着什么。
是绫含。
他们两人说了什么,不过他耳朵像是塞了棉花,根本听不清。
绫含跑到了他身边,弯下腰冲他大声喊着什么。他无奈地看着绫含,根本无法给出反应。
绫含用力扇了他一巴掌,他这才逐渐清醒。
「听没听到我跟你说的话?!」绫含嘶吼着。大殿的门紧紧地关着,外面有人在推门,随时都能推开。
「听到了……」
「你还要做下去吗?」
「我……」
绫含没等他回答,扭头看向熊三:「三哥!你快走吧!他们马上就要杀进来了!」
熊三说道:「我怎么能放下你们走!」
「哎呀你别废话了!我死不了!他也死不了!快走吧!」
熊三咬了咬牙,走到门主宝座边,用力推开宝座,露出一个密道入口。
他看向绫含和许轻尘,低声说道:「要活着。」
说着便跳下了密道。
绫含看向许轻尘,再次问道:「你的回答呢?还要一意孤行吗?」
「就快了……」
绫含又扇了他一巴掌,话已经带了哭腔:「什么快了?是快死了!你激起众怒了明白吗?我从白家带了人,只能打乱他们,根本没法抵抗。如果你还想跟我好好活下去,就给我个我愿意听到的回答!」
许轻尘摇了摇头:「不、不……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好……」绫含点了点头,「你说的,你不会放弃。我是你妻子,我陪你死好不好?」
说着,绫含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盯着不断晃动的大门。
门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响了,许轻尘有些着急,撑起身子用力一推绫含:「走!」
「我不!」
「我休了你了!你不是我的人了!走!」
「许轻尘!我就那么不重要?!不值得你放下这一切?」
「不值得!」
绫含用力揪住许轻尘的衣领,一边流泪一边左右开弓抡了十几个嘴巴。
「你说假话!你重新说!说我爱听的!说!快说!」
许轻尘用力闭着嘴巴。
绫含搂住他,哭喊着说:「我们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你就这么想死?没希望了,荆棘门没了,大家都死了……门主留下的最后遗产也被你祸害掉了,你还怎么实现杨帆的心愿?你现在不过是白白浪费自己的命罢了。我不要你道歉了,我不该在你最无助的时候离开的,我原谅你了,跟我走吧。轻尘哥,算我求你了。」
许轻尘轻轻搂住绫含,这时候,他突然释怀了:「也好……死的时候有你陪着也好……绫含,我这辈子没法……」
话还没说完,就听密道口那边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那什么……我知道这时候打扰你们挺不合适的,但我的人真的撑不下去了。许兄,你要是真想还江湖一个朗朗乾坤,咱们可以徐徐图之嘛,我们白家也想崛起,咱们联手成不成?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总能成功的。」
俩人看向密道口,只见白叔禹暗搓搓地露出半个身子,说话的声音都很小,生怕惊动了谁。
绫含站起来,拖着许轻尘的后脖领子就往外拽。
许轻尘突然一拍绫含的手,有气无力地说:「我自己走……」
白叔禹松了口气,这头犟
驴终于在最后关头妥协了。他弯下腰掏出一颗人头扔了出去。
许轻尘不解:「这是……」
绫含抹了一把眼泪,没好气地:「是你。」
仔细一看,果真是许轻尘的人头。绫含不由得感叹一声,那位唐姐姐的手笔真不赖,她只见过许轻尘两面就能做错这么像的面具。
绫含走到密道边,帮着白叔禹拖出一具无头尸体。尸体跟许轻尘身形相似。
丢下尸体后,三人迅速跑进密道,并且关上了密道入口。
下一瞬间,房门被人撞开,一群人涌了进来,一个眼疾手快的小子赶忙捡起那颗人头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匪首已经授首!」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谁也没注意到,他们之间多出了几十个不认识的面孔,刚才就是他们先冲进来的。
算了,认不认识的无所谓,反正他们是临时聚起来的,彼此谁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