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含英这几年在府里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婚事都是原来应该定给梅含笑的。
这些年来,二夫人专门给她找了老师教她琴棋书画,教她刺绣做针线,二夫人也刻意在外面传播女儿的名声,于是梅含英在京城里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梅含英现在看到佐良才也来了,她知道这位表伯父不能得罪,而跟在她嫡姐身后的这几个男人虽然都是小厮打扮,但看他们的脸色和眼神却都跟普通老百姓不一样,她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这些人不她惹。
梅含英真学乖了,她先对着佐良才行了礼:“给表伯请安。”
佐良才不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不过由于他不喜欢二夫人,所以就不喜欢这个二小姐。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就算是回答了,然后就抱着膀子站在梅含笑的身边等着开门。
梅含笑似笑非笑地说:“二妹,既然是来迎接我的,那我们就进去吧。”说着就先跨步往正门走去。佐良才和袁二等人也都寒着脸跟在后面。一起往里走。
梅含英还想再说什么,可她看着那几个身高马大的人身后都带着兵刃。她又把话咽了回去。梅含英咬了一下嘴唇,她跟了上去。
几年前,梅含英被梅含笑摁在地上打;没有想到过了几年,这个已经成了乡下野丫头的梅含笑仍然让她忌惮,而且她觉得这位嫡姐似乎更不好惹了,就看她身后跟着的这些人吧,全都是练家子。
梅含英的情商还算在线,她马上对着呆愣地站在那里的果子说:“快去回报我娘,就说我大姐已经到了。”
果子一听撒腿就跑,报信去了。
平阳伯梅辉早早起来就去皇宫上朝了,所以他现在是不在家的。
二夫人正坐在客厅里喝茶,昨天她在听到丈夫梅辉说了梅含笑进了宫的事情,当真吃惊不小。她们不是死在路上了吗?为什么又活着回来了?
昨天晚上,二夫人失眠了,因为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会么她认为已经死了快六年的人还活得好好的,既然她们没有死,那她们到底去了哪里生活呢?
所以今天早上起来时,她的脸色都是发青的,打了好多的粉底才勉强遮住那晦暗的肤色。
她看了站列两边的丫环和门口几个粗壮的婆子一眼,想着一会见到梅含笑时她应该怎么说,怎么做。
她就这样反复演变着自己见到这个侄女时的台词,慢慢地品着上好的红茶,等着梅含笑来拜见她。
既然她们还活着,那就来日方长吧。
现在的平阳伯府里是她潘玉兰的,一切都是她说了算。
梅含笑和佐良才并排走着,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往里走,就恍如她天天生活在这里一样,丝毫就没有好多年都没有进府的自觉性。
梅含英跟着老师学习行为要端庄大气,而端庄中有一条就是走路要优雅且不能大步走。她本来是要端庄给这个大姐看的。
可是梅含笑并没有再理她,而是径直往前走。她熟悉这个院子里的一切布局,当然也不用人领。
梅含英跟不上梅含笑几个人的步子,脚步开始有些凌乱,她在后边有些生气,又有些着急:“大姐,你等等我。”
这个大姐真是太土了,大家小姐哪里有像她这样大步流星地走路的?
梅含笑站下,回头。她看着步子有些踉跄的梅含英,嘴角含笑:“二妹,你怎么了,是脚疼吗?”语气里透着关心。
梅含英心里有些咬牙,这个大姐是故意的。
她有些气喘地跟上来说:“走那么快做什么,再说了,我娘在请居苑呢。这些年你是不是把路都给忘记了?你这方向走得不对啊。”
梅含笑却说:“二妹,我没有走错路,我要先去拜见祖母之后再去给二婶请安。这些礼节想必二妹比我更加清楚吧?不如你和我一起去五福堂吧?”
梅含英的脸上有些尴尬,她竟然被这个乡下野丫头说了,心里很不高兴。
这些年她都不怎么去看祖母,一年也就去那么有数的几次,再说了,祖母并不喜欢她,当然她也不喜欢祖母。
不过梅含笑既然那么说,那她也不好拒绝,只好说:“好吧,我们一起去拜见祖母。”
五福堂现在就是一个封闭安静的所在,平时除了三夫人和三爷来得勤一些,其他的人都是初一十五来请安。
梅含笑和佐良才一起进了五福堂的院子。两个人都有些惊讶,门口的下人呢?怎么会没有人看门?这也太安静了吧。
佐良才自从回到京城,一直就忙着帮梅含笑跑来跑去的,也没有顾得上问自家姑母的情况。
他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是啊,怎么这门口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梅含笑也转向梅含英,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神里却都是疑问。
梅含笑有些尴尬,这些年他们都不怎么来看祖母,对祖母一直是采取忽视的态度,她还真不好回答。
她硬着头皮说:“祖母喜欢清静,现在天天念佛,所以就把侍候的人都清了出去。”
梅含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却也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祖母这些年的日子大概过得也不好。
几个人说话间就已经进了院子,院子里果然也没有人守着。
大概他们说话走路的声音传进了屋子里,门开了,竟然是三夫人。
三夫人看到佐良才和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梅含笑一起走进来,她先笑着给佐良才行了礼:“昨天就听说阿笑住在表哥家里,今天还想着也许表哥会一起来,果然是,快进来,母亲正等着你们呢?”
梅含笑对这个三婶的印象还可以,三叔和三婶一直就没有疏远过她们母女。她礼貌地给三夫人请安,恭敬地叫着:“三婶娘一向可好,阿笑给三婶请安。”
三夫人的脸上笑意盈盈:“回来就好,老太太一直就惦记着你和大嫂,知道你今天会回府,我就先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结果她这一高兴,又去拜菩萨了,说是要感谢菩萨让她孙女平安回来了。”
梅含笑在心里叹气,原来这些年祖母就是一直这样过的吗?她心里有疑问,可是梅含英在旁边,她忍住了没有问。
梅含英看到自己被冷落在旁边有些不高兴,她一向就是家里的宠儿,说句实在话,她是看不起三叔和三婶一家的。祖母都这样了,三叔和三婶还总是时不时地往这里来,也不知道他们图的是什么?
梅含英不高兴,也不给三夫人请安。在她的眼里,三叔一家是庶子,现在都是在依靠她爹娘生活着。
她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进去了,于是她说:“表叔,大姐,你们先进去看祖母吧,我等会儿和我娘一起再过来。”说着也不等人回答,转身就走了。
三夫人好像已经习惯了梅含英这样的行为,也习惯了这位二小姐对她和夫君以及孩子们的漠视。
她也不在乎,领着佐良才和梅含笑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自从大嫂和你走后,老太太就自己在院子里供起了佛,慢慢地就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佐良才皱着眉头在旁边听着,他知道姑母的性子比较软,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
他们穿过一个抄手游廊,就看到王妈妈扶着老太太已经从小佛堂里出来了。
佐良才往后退了一步,梅含笑紧走几步跪在了地上磕头行了一个大礼:“不孝孙女拜见祖母,给祖母请安,祖母的身子可还好?”
老太太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跪下的女孩子。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软糯娇憨的小女娃了。这孩子长得七分像阿璃,三分像阿宇,五官很精致,只是这皮肤吗,却并不如府里的几个孩子好,这是在乡下遭了大罪了,要不怎么会是这样?
看到老太太的表情,三夫人很机灵地就把梅含笑扶了起来:“阿笑,快起来,让你祖母好好看看你。你祖母这些年一直都在想你呢。”
梅含笑听话地站起来,她抬起那双有些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老太太:“祖母,阿笑想您了。”
老太太一听到这话,再也憋不住,上来就搂住了梅含笑更咽:“孩子,祖母终于见到你了,是祖母无能,让你和你娘在外面受苦了。都是祖母的错啊!”
梅含笑起到当年她们离开京城时祖母给的五百两银子,以及当时佐伯伯说的话,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二夫人在府里一手遮天,当年的老太太能捡回一条命也算是不错了。
梅含笑湿润了眼睛:“祖母,我娘和阿笑都不怨您,我们都很想您,您别伤心了,孙女回来了,您应该高兴才对。”
那边佐良才赶紧过来活跃气氛:“姑母,侄子就知道您会偏心,果然如此,您老现在眼里只有孙女,却看不到侄儿这个大活人就站在你的身边等着给您老人家请安呢,哎呀,侄儿都伤心了。”
佐良才的一番话成功地把老太太的情绪转移了,也逗乐了旁边的人。
三夫人和王妈妈都知道佐良才故意在调整老太太的情绪,避免她过于伤身损了心神。
王妈妈笑道:“是啊,老夫人,佐爷对你可一向是很孝顺的,您快安慰安慰他吧。”
老夫人也忍不住笑骂道:“又没有个正形,好了,姑母什么时候不惦记你了,净瞎说。”
王妈妈又接口笑着说:“可不,老太太真没少念叨您,她总是说您怎么还不来看看她,跟她说说阿笑母女是个什么情况呢?”
王妈妈说完这话,突然又觉得自己这话好像说得有问题,这怎么又拐到大夫人和阿笑身上了,可她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佐良才一听她的话更加伤心了:“看看,我就说吗,姑母惦记我也是为了弟妹和阿笑,哎,行了,侄儿大度,就不和您老计较了,也不吃她们母女的醋了。”
老夫人用手使劲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着嗔怪:“多大的人了,还在我面前装痴撒娇。”
气氛缓和了过来,梅含笑上去搀扶着老夫人,亲亲热热地一起向着五福堂的正房走去。
三夫人说了一会说,问了一下母女俩的大致情况,就先告辞了。她笑着说是去厨房催一催他们把王成送来的鸡炖了,再做几个菜。
梅含笑和佐良才,一直坐在老太太的房间里陪着她说话。
佐良才问道:“姑母,你身边的人呢?”
老太太叹口气说:“让我散了,要不然总也不安静。”
梅含笑惊讶:“祖母,是他们不听话吗?”
王妈妈接过话说:“大小姐,还是让老奴来给你和侄少爷解释吧。”
于是王妈妈就把这几年的事情整个说了一遍。
佐良才和梅含笑对视了一眼,他气得恨不得马上要去找二夫人算帐。
原来老太太的身边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丫环和王妈妈。其他的下人不是被二夫人调走了,就是被二夫人看着不顺眼找个理由给打杀了。
老太太看着不是个事,一气之下,就把院子里剩下人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们,让他们得到自由都回家了。
只有王妈妈一直跟在她身边,另外还有两个忠心的丫环也是老太太身边的。两个丫环不愿意走,也就留了下来。
佐良才骂道:”毒妇,我早就看着她不是一个好人,当年要不是她弄出那些烂事来,阿笑和弟妹哪里会被撵出京城?”
说到这事,老太太更伤心了。
她抓着小孙女的手说:“笑儿,当初祖母太无能了,你祖父在世时就说过我性格太软,那些年你娘当家,我什么委屈都没有受过,而且你娘有什么事情也知道来和我商量。可是现在你这个二婶啊,哎,我都不想提她了,就是你二叔,我也不想提了。罢了,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吧。你们母女要是在外面过得好,就不要回来了。如果非要回来,我老婆子就拼着一把力气,把这家分了吧,自己过自己的,也省得你那个心术不正的婶娘再出些什么幺蛾子。
这边老太太的房子里其乐融融,那边清居苑里二夫人的脸已经越来越黑了,她没有想到这个梅含笑竟然坐在老太太那里那么久,一直也不来拜见她。
平阳伯府可是她的,她丈夫才是平阳伯,她一个小小的失了父亲的小丫头竟然不来拜见她这个主人,这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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