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羲和便请他先去了花厅,自己点上了灯台,对着镜子一瞧,看到自己红肿的唇瓣,脸色又是一红。
她暗中啐了他几句,从妆台上挑出一罐清凉的药膏,在唇上点了点,才不紧不慢地打开了房门。
不曾想,抬眼一看,就见秦玄凌竟然没走,就站在廊下等着她。
云羲和当时脸就是一红,“你怎么还在这?”
秦玄凌侧过身,清清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是怕叫人看出来点什么,所以才涂了药膏遮掩?”
云羲和眉心就是一跳,脸又红了红。
这家伙,怎么对谁都观察得这般细致入微!
在饭桌间,云羲和便告诉了他,今日拓跋奎与她说的那些关于她身世的话。对于永德帝姬将她扔在大顺,扔在云家门口的初衷,表示半信半疑。
秦玄凌皱了皱眉心,看着她的眼睛,“哦?”
云羲和咬唇,声音很淡,
“前尘往事,我并不在意。我能活到今日,也不是因着她的那份心意,是云家真真切切地养了我二十年。哪怕是......林氏,在云望舒没有找回来之前,也是真心实意地为我好的。所以我对云家,对大顺的情感,总归是要更深一些的。”
“用膳吧。”良久,秦玄凌应了声,“大顺的粮食养人。”
半晌,云羲和的唇角带着一抹笑意,灯火辉煌下,衬得那笑容明媚不可方物。
秦玄凌便知道,她听懂了他的意思,也不由得跟着笑了笑,“梧桐山那里一切都准备好了,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三日后便是招亲大会了,长安城离梧桐山不远,慢慢悠悠地过去,再修整一番,时间刚刚好。
“嗯。”云羲和轻声应下了。
长安城的夏日浓翠,今日也到了结束的时候,秦玄凌起身离开,又自月亮门回了别院。
小桃小梨整理好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包袱和箱子,“郡主,都准备好了,衣食住行,一应俱全......”逐一指给她,又不安道,“会不会不够用啊?”
云羲和伸手扶额,“招亲大会拢共不过也就七天,何须如此麻烦?”
小梨不情不愿,详细的介绍着每一样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说来说去,越发觉得每一样都无法割舍,渐渐的云羲和也无奈起来,同她说说笑笑其乐融融起来。
夜色浓浓,一夜好眠。
——
清晨郡主府门前一片喧嚣,云羲和带着丫鬟走出来,站在街上的四邻顿时更是热闹。
“恭喜啊。”
“要好好挑一挑呀。”
“过不了几日,郡主府也要办喜事了。”
祝福声欢喜声不断,云羲和大大方方的施礼道谢,那边云望舒眼泪汪汪地挤过来,“姐姐,姐姐,你真的不带我去嘛?”
又絮絮叨叨:“不带就不带吧......那你行李可带好了?有没有检查过,让我来再看看…”
云羲和便依言向车边走去,马车前头,是秦玄凌骑着高头大马在,威风凛凛。
原本这应该是云烈的位置,也不知道秦玄凌与他说了什么,终于说服了云烈,先行前往梧桐山。
车夫牵着马向前,咯噔一声马车滚动,热闹的人群往前跟着走了几步,也渐渐散去。
待快要出长安城时,队伍后已经跟上了不少要一并前去梧桐山的车马。
皇上秦苍竟等在城门处,亲自来相送,他面色慈和,“羲和,这是大喜事,除了才学,人品也是首当其冲的,你要选的夫婿,方方面面都要遂了你的意。”
云羲和下车来施了一礼,“是,多谢皇上提点。”
顿了顿,她瞧着皇上那青黑色的眼圈,明显虚浮的步伐,有心想提醒一句要节制,但当着众人的面,却也不好说得太直接,只好委婉道,
“夏日炎热燥闷,皇上也要多清心修养,方能康健。”
秦苍却是大手一挥,“哈哈哈,朕知道了。”他只觉得服食金丹后越发的龙精虎猛,显然并没有将她的话当回事。
云羲和也只好点点头,心想着等招亲大会回来后,找机会替皇上把一把脉象。
“羲和郡主。”拓跋奎踱着步子,从人群后走出来。
云羲和也是极为客套的行礼,“西凉陛下。”
拓跋奎笑了笑,“不必客气,寡人今日也是要去观礼的,不如同行吧?”
云羲和哦了声看着他道,“从长安城去梧桐山也只有这一条路,陛下既然要去,自然是一道的。”
拓跋奎那张斯文秀雅的脸上仍旧一片风轻云淡,笑道,“原来如此,倒真是天意呢。”
四周不明情况的人都笑了起来,就连秦苍都忍不住调笑一句,“真是年少轻狂啊!”云羲和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站到了秦惜与裴祭酒身后。
秦惜笑道,“此番招亲佼佼者众多,西凉陛下若是有心,可要拿出些真本事来了。”
裴祭酒也含笑点了点头,目光犀利,“今日在场诸位也请尽力,替郡主守一守擂台。”
人群一番喧哗,有要参加招亲大会的公子也不服气地喊道,“......大顺的女子不必外嫁!”
拓跋奎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虽然云羲和已经摆明了不愿意随他回西凉,但他却从未放弃过。
秦苍哈哈大笑,“如此,便静待佳音了。”
众人又齐齐施礼,“必不负皇上期望。”然后各自登上马车。
云羲和坐在最前方的马车上,车夫一甩马鞭,马车起步,大路上车马前前后后排了很长的队伍,向前而去。
有人看着长长的队伍嘀嘀咕咕,“.....我刚看见了,那马车上有位穿绿衣的贵公子,长得尤为俊俏,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是吗?那咱们郡主可有福气了!”
有妇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瞧你这话说的,是有多孤陋寡闻啊!此番前去梧桐山的,都是世家子弟,家世就没有差的!你说的那位,正是文信侯府姜家的小世子姜靖安,就是摄政王的侄子,这你们知道吧?”
立刻有人应声道,“知道知道!那不是咱们太后的娘家人嘛!听说这招亲大会就是太后牵头替郡主办的!看来咱们羲和郡主,差不多要做那姜家妇了!”
妇人又道,“也说不准啊,听说大周和西凉也有不少人,跃跃欲试。比如,大周的晟王也会去参加。”
“晟王?”
“正是那先前在贼窝里救下云家二小姐的那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是当时啊,他跟那云二小姐行不轨之事,还叫咱们郡主瞧见了......后来要找他算账,可惜让他给跑回大周了!谁知道,这次竟然还敢来!”
“天呢!这可太不要脸了!那还有旁的厉害人物能压一压他吗?”
“有倒是有啊......别的不说,咱们的摄政王便是守擂头号种子选手!只要他出手,那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那他到底会不会参加啊......”
“那谁知道啊!说起来摄政王倒是跟羲和郡主挺般配的......”
看着车队在大路上化作一个黑点,十里亭外的人群此时已经散尽,众人才停止议论,收回视线转身往城里走。
夏日的天总是阴晴不定,上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一阵狂风乌云滚滚大雨如豆。
大路上的车队催促声马儿嘶鸣声有急着向前赶的,有马匹受惊打滑的,先前体面华丽的车马队伍变得混乱。
还好此刻离芙蓉镇已经不远,镇上的居民一见来人都是大顺的百姓,便很是淳朴收留众人避雨。
众人紧着客栈去住,住不下的便又去镇上的百姓家里借住,云羲和在小桃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才要快步去进到院子里去,一顶油纸伞已经不动声色地停留在她的头顶。
云羲和抬眸一瞧,秦玄凌半个身子留在雨中,他手中的伞大半倾在她的身上,替她挡住了哗啦啦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