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终于收拾好,外面的晨光已经变成了金黄色洒落在天地间。
她正要出门时,忽而听得楼下一阵喧闹,便顿住了脚步。
今日比试的乐科,乐与礼同属,礼需要乐相配,不过现在乐更多是君子修身养性技艺,这次招亲大会的乐科设置四项,琴棋歌舞。
一群群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出现在宅院里,身上手里也拿着许多乐器,结伴而行,往比试的广场上走去,互相插科打诨,
“算算时辰,快要开始了......”
“今天你比什么?”
“奏琴吧......我实在是不会下棋......”
“那你也太逊了吧,就这样都还敢来参加招亲大会?哪里配得上郡主啊?”
“嘁,难道你就配得上了?娶郡主,谁敢想啊......我看她一眼就知足了,不行吗?”
“行行行!就当我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那边,拓跋奎一身红衣,神采奕奕,翩翩下楼,背着古琴腰里悬挂着笛子扇子.....
他四项都要参加,既然比了,就一定要方方面面都碾压众人。
却不想一出门,就瞧见了两手空空的秦玄凌。
“王爷可是觉得势在必得了?”
拓跋奎笑道,慢悠悠地走下楼,语气中却满是讥讽,“怎么,以为得了姐姐的青眼,便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了吗?”
秦玄凌十分古怪地瞧着,“不啊,本王四项全参加。”看了眼拓跋奎,“乐器什么的礼部都准备好了,随便用一个就好。”
什么叫......随便用一个就好?这种比试不是用自己的乐器吗?今日这场比试,多少人携带的都是上好的琴具啊呐,秦玄凌这般狂妄吗?
正说着,那边大周的年轻人也都一股脑的涌了出来,身后都背着古琴,个个风姿翩翩......为首的,正是大周的楚晟。
拓跋奎顿觉心头一阵恶心,便也顾不得再寒暄,快步向外走去。
云羲和站在楼上,看着秦玄凌的背影混在人群中......脸上不由得一阵热意,天色实在不早了,转头便也下了楼。
——
长安城的皇宫里。
越发酷暑难耐了,众人都觉得哪怕站着不动,也是浑身汗意不减,金銮殿上秦苍莫名有些心神不宁,朝臣们上奏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响个不停,他勉强支撑着,去细细听了几件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罢了,看来他如今将江山治理得真不错......
“梧桐山那边如何了?”秦苍眯着眼睛笑了笑,不待众人回答,自己便又笑,“咱们大顺的男儿,定然是一马当先的......”
礼部侍郎忙道,“回皇上的话,一切都好呢。今日不过才第二日......”
秦苍点点头,不知是不是金銮殿内的冰用多了,他只觉得寒气一阵一阵地顺着他的毛孔往身体里钻,冷得他打了个哆嗦,旋即出了一身冷汗,
“唔......众爱卿若无要事启奏,便退朝吧。”
——
梧桐山艳阳高照。
“大周的器乐歌舞果然不错......”
虽然昨日丢了那么大的丑,但不得不承认,大周在这方面还是极有天赋的......
广场上两边建有长长的游廊,摆设着座椅让未比试的众人歇息,此刻在演艺的正是楚晟,不得不说,他做得确实不错。抚琴行云流水,吟唱亮丽绕梁,舞姿古朴.....似有醉意。
“这是醉春风。”姜靖安在听曲儿这方面是行家,自然而然地夸赞道,“他跳的这一下琴歌舞全有了...”
虽然声音不大,但周围还是有人制止,“嘘,不要说话。”
姜靖安很是不满,“一会儿等本世子上场,让你好好开开眼。”
这边正嘈杂着,广场上正在抚琴的楚晟却忽然动作一滞,只觉得喉头一阵腥气上涌,哇的一声,就喷涌而出一股鲜血来......
“王爷!”
“大夫!叫大夫来!”
游廊上的众人都看了过去,只见楚晟的那些貌美婢女一个个都快速围了过去,而楚晟则双目紧闭,面白如雪,身前衣襟血迹斑斑......这是跳的太投入了???
有廊下的众人顿时又笑了,“这是对郡主情根种的太深了?”
笑归笑,但也是可以理解的,这种雅事就是抒发情感,早就听闻早前大周的晟王跟羲和郡主有过些龃龉,许是因爱生恨也不可知啊?
姜靖安伸手指着被抬走的楚晟,啧啧称赞,“这是真的拼啊。”
一旁的秦玄凌笑道,“是啊......这真是用情颇深啊。”一面说一面瞧着高台上不动如山的云羲和,她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嗯......昨夜折腾的还不够啊......
而拓跋奎则是冷哼一声,“晟王都这么拼,那寡人也要拼了!”说罢,甩袖负手在背后,大步朝着广场中间走去。
白袍飘动,日光洒落,一瞬间竟然叫人看得微微一呆......秦玄凌眯了眯眼睛,“既然如此,本王便也同你拼一拼。”
“王爷,您要选西凉的鼓?”礼部负责提供乐器的乐师有些惊讶。
拓跋奎也瞧了过来,神情惊讶中带着一丝隐怒......要用西凉的鼓么?秦玄凌,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在姐姐面前,让寡人难堪了啊?
乐师瞧着准备齐全的拓跋奎,又自以为是地说道,“莫非,王爷是要成人之美?”
秦玄凌神色淡然,“舌头若是不想要了,便早些割了去喂狗。”
乐师忙不迭地扇自己的嘴巴,“下官知错。”大手一挥,叫人将鼓抬了出来。
拓跋奎收回视线,试了试琴弦,轻抚琴弦,铮铮琴曲便自手下流出......
而那边的秦玄凌,也是顺势盘膝坐下,将鼓抱在怀里,抬手拍响,低沉,枯燥,单调,一声,一声,接一声...
游廊下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响起一阵骚动议论,
“王爷这是在什么啊?”
“击鼓可不适合独奏啊......这不是替西凉的皇帝做嫁衣么?”
“竟然是西凉的鼓?!”游廊下的身着白袍的青年们,脸上亦是浮现惊喜,“真是荣幸。”
而在高台上无所事事靠在椅背上的云羲和也坐直了身子,听着广场上传来的鼓声。
广场上的鼓点骤然变得急促,秦玄凌已经从抱着鼓站起身来,步伐缓慢,却走出了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来......
“入阵曲!”
游廊下的姜靖安脱口喊道,似是听到喊声,广场上秦玄凌微转身侧头看来,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杀气腾腾,顿时叫众人嘈杂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厉害......”
鼓声由激烈变得沉闷悠长,秦玄凌的步伐越发的缓慢,鼓声中,那先前阵前激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巡视沙场的苍凉,他低声吟唱的声音更加贴切......身形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他不像是在这里表演曲艺,而像是在千马万马的阵前厮杀。
拓跋奎已然觉得心神不宁起来,恍然间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准备好的琴曲,竟然被他带走了节奏......
鼓收声停,不廊下知道哪个带头鼓掌,响起一片。
秦玄凌放下鼓,面色悠然地看了眼拓跋奎,“西凉陛下,承让了。”
“哼。”拓跋奎鼻音重重,“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