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接风宴摆在宫里最疏阔的未央宫,来赴宴的多数都是内宅妇人。
秦玄凌被政事绊住了脚,长公主秦惜又忙着照顾才满周岁的女儿,于是整个宴席便是如今最得脸的御前宫女禾儿,在人群中穿梭逢迎。
众位女眷们虽然心底看不上一个宫女竟有这般嚣张浅薄的作风,面上却也都客气地称她一声,“内贵人。”
云羲和离开了四年,宫里的宫女太监早已换了好几批,有好些生面孔。
她见人多杂乱,便与云望舒一起,带着云无羡在僻静处站着闲聊等开宴,好巧不巧地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就躲在假山后打算分赃,听他们说话,似乎是从慈宁宫中偷出来的珍宝。
云羲和朝着他们冷喝一声,要叫路过的侍卫将他们抓起来重罚。
那几个太监不服气,还叫嚣道,“你是哪家的内眷敢管宫里的闲事!我们可是在宫里伺候久了的了,在内贵人身边当差,你算个什么东西?”
云望舒这暴脾气是真的忍不了,就怒道,“这就是今夜奉旨来赴宴的羲和长公主!更何况,偷东西就是犯了宫规,你们就该重重受罚!”
“我呸!”那个为首的刻薄太监骂道,“羲和长公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西凉送来跟大顺和亲的玩意儿吗!还带着个拖油瓶,想跟我们内贵人抢皇上的宠爱,做梦去吧!”
云望舒气的不行,当即就要去将人揍一顿,云羲和拦下了云望舒,平心静气的看着太监,“说完了?”
“没有!”那小太监道,“你一个西凉的长公主,轮得到你来管大顺后宫的事?连皇上的面都还没见到呢,你耍什么威风?”
“看来是说完了。”云羲和嘲讽地勾起唇角,淡淡道,“第一,我不仅是西凉的长公主,我还姓云,我爹叫做云烈,我兄长叫做云起,我相信有我爹和我兄长在一天,大顺与西凉和亲这事,绝不会轮到我。”
“第二,内贵人是宫里新增的位份吗?品级如何?我离开大顺前,仍是先皇亲封的羲和郡主,往常在宫中行走时,一应待遇比照佑宁长公主。你们几个太监敢这样冒犯于我,乃是大不敬之罪!”
“第三,慈宁宫乃是先太后的住所,你们口口声声在宫里伺候,不可能不知道皇上以孝治国,亲自为太后守孝三年。你们竟然敢从慈宁宫中偷盗,诛九族也不为过。”
先前那气焰十分嚣张的几个小太监们听见“云烈”的名字就已经怂了,云烈的女儿,那可是真正将门千金啊!还是先皇亲封的羲和郡主,别说他这种小太监惹不起了,就是内贵人见了她也得行礼啊!
怪只怪他们进宫太晚,皇上又勒令后宫不许提起云羲和,他们竟然不知道还有这桩宫廷秘辛!
那小太监也是鸡贼,立刻道,“郡主!郡主奴才知错了......奴才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他狡辩道,“实在是家中老母病重,需要银子支应啊......太后都已经仙逝多年,她宫里的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啊!”
他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已经重重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轻,将他打了个趔趄,痛得双眼冒金星,“你......你!”
云羲和慢吞吞地收回手,清冷的看着他,“割下舌头,打入慎刑司,以儆效尤!”
几位先前还在犹豫的侍卫立刻就冲了上来,将这几人拿下,往慎刑司的方向押送了过去。
众人:“......”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云无羡人小腿短,躲在云望舒身后,手里举着个糖人,一脸严肃地劝道,“你们真的不要惹我阿娘,上次西凉的宰相发疯非要她还政,她叫人连着套麻袋殴打他三个月,腿都打断了呢。”
众人:“......”离开的步子迈得更快了些。
“......”云羲和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云无羡,再让我听见你乱说一句话,我连你的腿一起打断。”
云无羡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继续吃他的糖人了。
等到那群人走远后,云望舒惊悚地看向云羲和,“羲和!你比以前还要叫人觉得可怕哦!”
云羲和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笑眯眯道,“还好现在的你很乖。”
云望舒,“......”
正好这时候秦惜哄睡了女儿,找了过来,一见到羲和,她又是感慨,又是惭愧,百感交集之下,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羲和......”
云羲和眼睛里含了一丝笑意,伸手抱住她,“好久不见。”
这时,有位老嬷嬷匆匆过来,“佑宁长公主,羲和长公主,云将军!”
“怎么了?”
“皇上正往这边走来,差不多可以开宴了。”
老嬷嬷是秦惜身边的人,自是明白秦惜的心思,也明白云羲和的来历,知道她是绝对不可以得罪的人物,是以毕恭毕敬的。
“开宴?”云羲和伸手将云无羡手中的糖人抢走,三下五除二塞进自己嘴里,“烦请嬷嬷前面带路。”
“是。”
云无羡,“......”他看着自己手上空空荡荡的,瞬间消失不见的糖人,一脸幽怨。
秦惜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羡儿这般可爱,羲和你如何下得去手!”
就连云望舒也是一脸的谴责表情。
云羲和拍了拍云无羡的脑袋,“崽啊,是不是很生气哦?”
云无羡十分严肃认真且用力地点了点头。
云羲和笑的春风和煦,“生气就对了,我相信有了这一次的经验教训,你以后一定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而后扯着秦惜与云望舒飘然离开了。
云无羡,“……”
云羲和跟着嬷嬷到了宴席上,她一眼就瞧见了那道明晃晃的身影,她的视线瞬间就怔住了。
四年不见,他和记忆中的样子别无二致,或许是因为来赴宴的缘故,所以换了一件紫色的长衫,男人的身形清瘦又挺拔,犹如清晨被雾气笼罩的山林,带着无法捉摸又诱人深入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地着迷。
还未等她再看得清楚些,就看见了他身边上站着一位同样穿着紫色宫装的女人,容色娇艳,眉眼清冷,恍惚间给云羲和几分熟悉感,就像她照着一面粗糙的铜镜。
只是凭她站的位置,猜得出那应该就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内贵人,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