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你们——”蒹葭身边的小宫女气得眼睛都红了。
秦夫人和丫鬟婆子们却全都无动于衷,仿佛新郎不来拜堂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一样。
小宫女重重地跺了跺脚,哭出了声:“公主,我们走,我们走!”
蒹葭攥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先前那婆子这会儿也不害怕了,生龙活虎地跳起来拦住了二人的去路:“公主,底下奴才不懂事,您不至于也不懂事吧?”
“你放心,”蒹葭向她冷冷一笑,“本公主从来不跟狗奴才计较,所以你这颗脑袋今日多半还保得住。”
婆子气得脸色发青,本待逞几分威风,看见蒹葭眼中的血色又有些打憷。
蒹葭回过头来,向秦夫人微微颔首:“既然世子有事,拜堂这一节就免了吧,恰好我也不喜欢这些啰里吧嗦的规矩。”
“这样最好。”秦夫人向她一笑,又回头吩咐丫鬟道:“带公主回房去安置一下,连身边服侍的人也嘱咐好,不许怠慢了。”
丫鬟应声走了出来,蒹葭便也向小宫女吩咐道:“柳儿你去把咱们带来的人和嫁妆归置清楚。记得约束好底下的人,不许惹是生非。”
小宫女本能地屈膝应了声“是”,直起身子之后又呆了一呆:“公主,奴婢名唤‘娇红’,不叫‘柳儿’。”
蒹葭一怔,心尖上蓦地抽痛起来,耳边似乎又听到了那个丫头凄厉的哭声。
片刻之后,她若无其事地冷哼了一声,一脸不耐烦:“从今往后你就叫‘柳儿’了,有异议?”
小宫女吓得一颤,忙跪下磕头:“奴婢不敢!谢公主赐名!”
蒹葭随手把她拎了起来,故作严肃地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把,转身跟着那丫鬟走了。
小宫女目送着她走远,一张圆嘟嘟的小脸皱成了苦瓜:“年纪轻轻的,记性越来越坏了,这可怎么是好!”
蒹葭一路跟在丫鬟的身后沉默地走着,什么都没有问。
院子里为什么没有张灯结彩、花厅里为什么没有设下喜宴、府中服侍的婢仆身上为什么连红绸都没有绑……这些问题的答案,她早已经知道了。
钟樑此刻人在何处、为什么不能出来拜堂,个中隐情她也知道得十分清楚,完全用不着费心向旁人打听。
小丫鬟却料不到这位公主如此好打发。她一路紧绷着精神不敢开口,一直将蒹葭送进卧房才舒了一口气:“请公主在此暂歇,有事吩咐外面的丫头们便可。”
蒹葭抬头打量着房中素白的纱帐,微微皱眉:“这是你们世子的房间?”
丫鬟低头答了声“是”,声音有些发颤。
并不是她胆大包天自作主张,实在是府中并没有布置新房,除了钟樑居住的延晖堂,她实在不知还能把蒹葭送到哪儿去。
蒹葭并不打算为难一个小丫头,随便看了两眼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丫鬟如蒙大赦,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敢说,草草行了个礼便强挺着汗湿的脊背走了出去。
蒹葭在床沿上坐下,低头看见枕下露出一截刀柄,她便随手抽了出来,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丫鬟从窗外看见,吓得连府里的规矩都忘了,惨白着脸背转身去拔腿便跑。
蒹葭对外面的动静一概无见无闻。她只管握着那柄短刀翻来覆去地看着,直到铜质的刀鞘都攥得有些发热了,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双手用力“铮”地一声将刀身拔了出来。
眼前的利刃寒光闪闪,一见便知是一柄吹毛断发的宝刀。
刀身光亮如雪,正反两面靠近刀柄的位置各有一个弯弯曲曲的古字,一面是“蒹”,一面是“葭”。
蒹葭。
蒹葭摩挲着那两个字,眯起眼睛对着刀身上映出来的那张陌生的面孔浅浅一笑:“我回来了。”
钟樑,我蒹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