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樑握拳,竭力隐忍着怒气:“这是你我两个人的私事,你不用口口声声攀扯大周江山!”
蒹葭也火了:“就算只谈私事,那也依然是你欺人太甚!国公府我是初来乍到,这会儿天色也晚了,你把我撵出去,让我住哪儿?淋着雨睡大街吗?钟樑,大雨天就连老鼠都不会拒绝进洞避雨的虫蚁,我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没心没肝到你这个地步的!你是把你的良心丢到牛粪里喂屎壳郎了吗!”
“你说什么?”钟樑忽然脸色一变,急急地向前冲出一步,双手抓住了蒹葭的肩膀。
蒹葭心里有些害怕,气势上却并不示弱,依旧昂然地仰头与他对视着。
奇怪的是,钟樑并未暴怒。他很快放开了手,神色居然变得有些黯然:“不是……”
不是什么?
蒹葭的心尖上微微一颤,一阵酸楚不期然地涌了上来。
她受不住这样的情绪,只得装作不经意地移开了目光,冷笑道:“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何况我还没到需要强扭才有瓜吃的地步——柳儿,你去叫咱们的人收拾一下,即刻启程回家!”
柳儿正要答应,钟樑忽然又伸手抓住了蒹葭的手腕:“慢着!”
蒹葭半点儿迟疑也没有,抡起巴掌就拍了过去:“你放尊重些!”
钟樑依言放了手,人却仍然挡在门口不肯让开。
他踌躇着,看看蒹葭,又看看柳儿,许久才哑声问:“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蒹葭微微勾起唇角,嘲讽地笑了一声:“怎么,世子爷瞧不上我,倒瞧上我的丫头了?”
“不是。”钟樑依然坚持堵在门口,脸色已不似先前那样阴沉,只目光深邃如草原上的夜空,令人心颤:“我只是想知道她的名字,无意冒犯。”
这会儿倒又装起谦谦君子来了。
蒹葭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波澜不惊:“她叫娇红。怎么了?你认识她?”
钟樑脸色微变,语气重又变得焦躁起来:“不对,你刚才叫她‘柳儿’!”
蒹葭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扯扯唇角忍住了那个冷笑,神色冷淡:“娇红在家排行第六,我喜欢叫她‘六儿’,有问题吗?”
柳儿张了张嘴似要说话,蒹葭忙抓住她的胳膊重重地拧了一把。
“六儿,不是柳儿?”钟樑喃喃地自问了一句,神色黯然,似是十分失落。
蒹葭只装作不懂,昂首挺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世子爷还有别的事要问么?”
钟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终于低低地叹了一声:“你歇下吧,我到别处去住。”
“那也不行!”蒹葭不依,“你搬出去了,旁人会说我嚣张跋扈抢你的屋子住,还会说我新婚当夜就被你冷落……”
没等她说完,钟樑已经转身出门,冲进雨里走远了。
柳儿见状气得直跺脚:“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嘛,又不疯又不傻的,偏偏道理讲不通!”
“关门吧。”蒹葭叹了一声,随手拿起钟樑落在桌上的短刀,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公主,咱们晚饭还没吃呐!”柳儿走过来蹲在了蒹葭的脚边,一张小脸委屈得皱巴巴的。
蒹葭低头把玩着手中的短刀,漫不经心地道:“今日太晚了。明天一早把底下人叫过来立一遍规矩,杀几只鸡给他们看一看,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杀鸡?”柳儿愣了一下,“去厨房要几只活鸡来杀吗?”
蒹葭一时没绷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公主!”柳儿意识到自己闹了笑话,立时红着脸不依起来。
蒹葭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不用去厨房要。国公府不把咱们当人看的、咱们手底下那些心怀鬼胎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们,都是可以用来杀给猴看的鸡。”
柳儿吓住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公主你……要杀人?”
蒹葭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她攥紧了手中的短刀,在空中比划了一个砍杀的动作:“杀人而已,怕什么?你知道柳儿是怎么死的吗?”
柳儿“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公主,奴婢没有心怀鬼胎……”
“我知道,”蒹葭沉沉地冷笑了一声,“我知道柳儿是个好丫头,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柳儿的命、我的命,还有我们受过的那些罪,都要一毫不少地向钟樑那个狼崽子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