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这瓜壳,他走着,就是一路,他坐着,就是一滩。有时还会飞出瓜壳表示意思。
那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就叫他瓜婆娘了。她红嘴巴,薄嘴唇,他瞧看不上的人,她最多斜着眼瞟看你一下,他斜瞟你一眼,你也就知道你在她那里是几斤几两了,要是鼻子再哼一声,鄙视的意思也就溢于言表,哎,都铺天盖地了。
要是你想不开,说不定会怄气,闷出病来。她穿着一条稠裤,裤脚宽得像是裙子样,裤子上有些大花子,是层层卷着花瓣的玫瑰花,令人总是想多了。
走起路来,几个猫步,风儿一吹,腰儿一扭,裙随风摆,花枝招展。头发披在左前额,遮住了左半边脸。
露出的右半边脸,也瓜子形样,有些柔和又有些轮廓,阴柔的温顺糅合着阳刚,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叫瓜婆娘的第二原因了。
你看到她的这半张脸,总是在想她那半边脸又是什么模样,是维纳斯那样,一种残缺的美,遗憾的美吗。
如果不是,那是不是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藏而不露欲盖弥彰的掩饰的美了。
说是他只有在她看得上的男子面前,才会像是孔雀开屏样,斜低着头,让前额的秀发伸直,又仰头一甩,这个时候,你才会看到她也像是雨后的彩虹般的模样。
啧,啧,这定然是这世上少有的美丽珍奇了。有人摆条说,杨小花在找昭化镇镇长王麻子办批地建房手续的时候,王麻子坚持原则,四季豆不进油盐,不吃她这一套,不张事她。
但却又,场面上尴尬的不是杨小花,不自在慌乱的到是王麻子了。杨小花用手将他的秀发往起来撸动晾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王麻子,王麻子本来是城墙上的麻拐子,经过大战的,什么东西没有见过,但是这时候也憨了,人家的直勾勾变成了火辣辣,像是把他脸上的一颗颗麻子看小了,看淡了。
王麻子长得不那么样,脸上就像是绷包着一搭癞疙宝的麻皮。嘴巴一堵杵起的时候,就是麻着一坨了,笑起来的时候,一张麻皮就舒展开了。
他最怕人说的歇后语是,
“麻子打呵欠,全体总动员了”。杨小花她就像是一堆一点即着的干草,王麻子看也不是,色不得,不看也不是,舍不得。
王麻子平生可从来没有遇到这种难题。说是杨小花还小嫩的时候,就长着两条长腿,臀部微微上翘,有些像是鸭子的屁股,花布围裙往后围到屁股上,左边的裙花布,搭在右边裙花布上,淡白的裙花布上散落着淡淡的蓝绿色花点,淑雅,男人们老的小的,有事的没事的,喜欢跟在后边,就为看这打扮。
走在后边的人都想像是翻书一样,将这左边的裙花布翻一下,再把右边的裙花布翻一下,看个稀奇,弄个究竟。
眼光也就随着这屁股的扭动而游离,脑袋也就随着屁股的摇动而晃荡。
跟着也就都跟着,看着也就都看着,想翻着都也就想翻着,都没有说做出来。
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这个美人呢。也有人留意那些喜欢跟着的人,最喜欢跟着的就数王麻子了,好像是他料定,只要是跟着,好处总会有的,就像是跟着鸡屁股,说不定就会接着个鸡蛋蛋了。
捡个落地桃子,也就迟早的事。王麻子还胖得很,裤子像是个口袋,艰难的收拾装起他的肚子,那根皮带已经拴勒得很紧了,皮带上下的肉却又都冒了出来,大肚,短腿,走起路来,出左脚,肚子往右边摆,出右脚,肚子往左边摆,像是一个直立行走的鸭子。
人们私下叫杨小花是梭叶子,最先是顾得乐喊的。顾得乐,有钱,武装到了牙齿,几个牙齿动不动露出金色的光芒。
金黄色的项链,又粗又长,就像是牛肩膀上的枷担子样。他人坐在那里,项链就几乎是平放在肚皮的平台上了。
他好那一口,少说他玩泡过的女人也有百八十个,但是他独爱,最爱最想的还是杨小花。
他死缠烂打,人家杨小花就是不干。杨小花还放出话来说:“老娘我要是不,他,你们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哈,那个气气,都闻不到”。
顾得乐知道这杨小花,门槛不高,王秃子,李跛子,宋聋子,都,这些人都不如自己,他开始纳闷,后是怄气,后是恼怒,后头还是没有办法,特别是大伙儿在他面前炫耀显摆的时候,说是在哪儿,啥模样,他胀死眼睛耳朵饿死那的沮丧,铺天盖地地袭来,就会标配般地将自己的脑袋埋夹回到裤裆中,抬不起头,说不起话。
后来,也是酸葡萄精神来了,他会愤懑地说:“梭叶子,一个梭叶子,有什么好的,送给我,在大水沟中冲洗三天,倒贴几个,老子我,也没有那个意思”。
这话慢慢传开了,人们就更知道梭叶子是谁了,但是那样子为什么就叫梭叶子,没有几个人搞得懂了。
冬瓜这人,人长的到长不短的。人们取笑他,说是推磨作磨杠,长了,顶门作门杠,短了,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但还是更像是冬瓜。
人家搞笑他,他也爱搞笑人家,玩笑有时开的还有些大。他就爱逗杨小花的儿子闷墩。
闷墩长的有些结实,头上留下了一个锅铲片子大的一块头发。冬瓜看到闷墩在啃锅盔,就说:“闷墩儿,来,你的锅盔,叔叔给你咬个月亮弯弯”。
闷墩有些不愿意,半天都没有将锅盔从嘴上挪开,但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就望着冬瓜,还是把锅盔递给冬瓜了,冬瓜就给他咬,边咬边像木匠吊墨线一样端详,咬来咬去,一弯新月了,锅盔也越来越小了,闷墩闷出来了,先是眼睛翻泛起,后一下坐在地上,蹬起腿腿,哇的一声就哭曰起了。
冬瓜一下抱起闷墩,摸着闷墩的脑壳,逗闷墩说:“喊个爷爷哈”,闷墩鼻子里哼的一声,嘟翘起嘴皮,又蹬伸了几下脚,说:“不喊,不喊”。
冬瓜说:“你只要喊一声爷爷,我就给你一颗花生米米”。闷墩闷了一下,喊了一声爷爷,冬瓜就给了他一颗,闷墩又喊了一声,冬瓜就又给了一颗,逗得闷墩又急又直是笑。
他喊闷墩给他抬脚,闷墩就给他抬脚,可闷墩总是斜着脑袋,弯着眼光,打量着那一颗颗横七竖八躺在桌子上的花生。
冬瓜觉得还不尽兴,就说:“闷墩,你不要把你妈妈喊梭叶子哈,你喊的话,我肚子就疼呢,不信,你喊嘛”。
闷墩喊说了:“梭叶子,梭叶子”,冬瓜也就:“哎哟,哎哟”吆喝着,弯着腰做起痛的要在地上打滚的样子。
冬瓜越是这样,闷墩就喊的声音越大。凑巧,杨小花要叫闷墩回去吃饭,就寻着这声音找来了。
冬瓜就说:“闷墩不要喊哈,不要喊哈”,可闷墩却瞅着他妈喊道:“梭叶子呢,梭叶子哦”,冬瓜也不好哎哟哎哟地吆喝了。
闷墩笑的灿烂,脸上露出酒窝,杨小花黑风扫脸地走近了,照着闷墩的脸就是一巴掌,闷墩脸包子上一下子就是五个鲜红的指头印记,接着提杵了一下闷墩,说:“冬瓜,你看你像个人不,有的人,把他当人他不像人的,闲的搓什么了,没事嚼人,牛打死马,马打死牛,关你啥事”。
冬瓜满脸僵持,伸红着脖子,下不了台,他要挽回面子,就敞开说到:“怪逑的很哦,吃屎的还把屙屎的哈达起了,哪个不知道有的洞子都跑火车了,日得屙出来的屎还坐得回去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无风不起浪嘛。要不我给你把你那一档子野男人的名字背出来,你核对一下,王秃子,李跛子,宋聋子,你他妈的有六七十个呢,要坐好几桌呢。老子又没有冤枉你,把老子惹毛了,横竖把你两个巴子扯烂,叫你没法伺候人了,格老子,也是没有遇到老子,要是老子,叫你肿胀得发亮光,没法走路。你个呵皮,还不是也是个农皮呵呵,做不了正料的”。
杨小花杏眼桃大,见惹了对头,担心这毛桃子,愣头青,惹毛了,整逑他几坨子,也就只好干受了,便边骂边脚板下边擦油,溜了。
鲜花总是喜欢插在牛粪上,像是只有那样才能衬托出鲜花的美丽芬芳。
椅子湾连着场镇。镇上有个裁缝,姓潘,人矮,背驼,在场上开了个缝纫店。
看他那个舅子样子,人家还没有说,却是他自个儿先说了:“潘矮子,背长包,左手拿尺子,右手拿剪刀”。
这人不咋样,却盘挣了些钱,还娶了漂亮女人候氏。候氏长得高高大大,伸伸展展,平时将他从床上抱上抱下,他就像是那女人的一个玩具样,女人将他从地上抱起用了,它的两个腿腿,在空中时而有节奏的摆动,时而悠闲的晃动。
人们取笑他那事不那么样,他逢人就边揩着憨口水边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呢,甘蔗哪有两头甜呢,一颗露水一苗草呢,没有想到,着实没想到,这辈子长成这个逑疙瘩样子,还能过上滋润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