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峰也还有些抠门。
你与他一起吃饭,一般情况下,他是会去买单的,你买单越快越着急,他就会跟你抢着买单,简直是把你往开里推的,甚至像是牛顶一样,互相推着。说:“服务员嘛,你不要收他的钱呢,我又不是那儿吃不起饭的人呢”。但是他自己从屁股后边的包包里半天也捋摸不出钱来,假设经过努力摸出来了几张票子了,也是皱巴巴的几元零钱,他还在旁边数,数半天,眼睛却在看人家已经把大票子塞到吧台小姐手里去了。
前几天,都下午半天了,他身手下的起诉科长李红梅风风火火地进了他办公室,把一个卷宗甩丢到了他办公桌上,卷宗溜梭得老远。李红梅满脸通红,冒火连天地说:“这案子没法办了”,何其峰眼睛睁的多大,说“又是哈,到底是吃了牛肉发马疯,还是半夜起来回娘家,玩疯了,我们关系就是再好,也请你保持对一个不说是首长也是个哥子的我最基本的尊重,我至少比你先端几年木壳壳吃饭呢,法言法语说的是,法官不得拒绝裁判呢,你也不是哪儿的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了,道拐子长毛是老手了,城墙上的麻拐子,是经过大战的了,什么东西场面没有经见过,都是久经考验,虚怀若谷,波澜不惊了的嘛”。哪知道李红梅说:“说啥呢,说着说着就说到些没名堂的事上边去了,懒得给你说了”,便调转身子,屁颠屁颠地走了,何其峰望看上去,啊,也是哦,多得体的身材,黄金分割啊,屁股蛋子一翘一翘的,乌黑的头发像是马尾巴在她肩背上甩动着。不看广告看疗效啊,半天,何其峰才回个神来。心想,这总还是有个啥逑头来呢,他戴上眼镜子,翻看卷宗,哦,一张逑头照格外醒目。原来警方办案时,对嫌凝人张德瑜的身下有一个特写放大的免冠正照,想的是坐实证据,原办案人觉得还嫌不够,在照片旁边还写上作案工具四个大字。何其峰搞清楚李红梅不办此案的原因了,一下子也来气了,把办公桌甩起就是一巴掌,立马从座位上弹射起来,马上给警局局长吴清闲打电话了,说:“斗温,怪事年年有,唯独今年多,那照片都放到卷宗里来了,我看你手下个家人也是扯淡哦,这就是你们办案收集的证据吗,这是啥素质,老子要向你的上级报告,看怎么刮你的胡子修你的那脸呢”。警局局长吴清闲把八字胡须慢吞吞地往开里捋了捋,说:“峰哥,你看你,你又是一百个山羊要不上山了,又抖威风了,这个哈,还说啥子龙门关了就是一家人哦,我知道,同在屋檐下,不是一家人,哦,我,是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呢,我马上安排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王一刀带领原办案人员到你老处汇报,这个我知道,你讲了的呢,要立得了,诉得出,判得了。你说的好呢,检察官在法官面前是仰视,警察在检察官面前是仰视,检察官诉前主导呢,哦,检察官主导刑事诉讼呢”,何其峰说:“老弟呢,也不是哥子尥蹶子,显屁股白,权力所在,职责所系呢”。一会儿,王一刀们来了,何其峰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他们一顿,说:“几爷子,公序良俗的嘛”。王一刀半天才抬起头来,他护犊子,说:“何首长,何老汉呢,那么大的气做啥子嘛,气大伤身呢,这个是证据,是根据本案的实际情况依法收集起来的证据,这嫌疑人开始一直抵赖,说他没法,是聋人的耳朵,是个摆设呢,责任在女方,一定是有其他的加害人了,你看我的办案人员刘志云,高耸的额头充满着智慧的琼浆,只要一有问题导向,那智慧的火花,就会像活火山岩浆立马喷射出来。刘志云叫做侦查实验,喊属下用个棒儿去挑逗,一次,二次,二次不成功,继续,不一会,它,就是小娃儿的那个样,越刨越硬了,这,证明了嫌疑人说的是谎言,综合全案证据,认定他就是犯人了。也就是说,我们不是从他的形体的有无大小长短,而是从他的功能软硬来坐实案件事实的”。老何一听,觉得这说的又有些道理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可这老何就是抹不下面子了,硬着头皮说:“说哪些,是你说,还是我说,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要是你们不撤回照片,就把案卷抱回去,看你们怎么办”。王一刀硬不过,就说:“过检就是过关嘛,出门遇到牛大夫,医牛就依牛嘛,把照片丟甩了就是嘛”。最后何其峰安排还是把案子诉出去了。在庭上,主审这案子的是女副院长汪洋水,被告人张得瑜在法庭上又说他无能了,汪洋水给公诉人李红梅说,那你们要排除他说的理由呢,李红梅这才想起那张照片,忙着建议休庭,叫波娃子在垃圾堆中去翻找照片,好歹还是找来了,呈上,汪洋水说:“这个根据相关规则,由被告人质证”,那家伙把照片往远处拿着看,辨认了半天,把脑壳两摇,狡辩说:“吔,黑毛子猪儿家家有,这个东西那是我的呢?汪洋水发火了,呵斥道:“被告人张得瑜,难道还要用模子去给你套下来取证嘛,这个,是你的也是你的,不是你的也是你的,不是你的,你说,这个东西是哪个的,是波娃子的总不成,懒得给你说了,现在当庭宣判,被告人强奸罪成立,有法定从重情节,态度不好,心存狡辩,有酌定从重情节,本院为了严惩刑事犯罪分子,顶格处理,判处张得瑜有期徒刑五年嘛”,闭庭,汪洋水把法槌敲的砰砰的得是响。
这何其峰,把自己打扮的像是一个专家型的儒雅的检察官,他的兴致就是将自己办理的案件的若有所思,写作整理出来,再在三尺讲台上,激情飞扬地表达出去。他有时候想,这个自己虽然打小是个官,但是最适合自己的职业,还是做手执三尺教鞭的教书匠,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人生一大乐也。那天,他受邀给作报告,讲到精彩处,下边那些堂子里的人的脑袋,就像是列阵的士兵,完全是,他在上边头朝东,下边的众人头也就跟着头朝东,他在上边头朝西,下边的众人头也就跟着头朝西。就是他的头在朝东,朝西的路上,下边那些脑袋瓜子也是一动一动的同步移动着呢,就像是夏天的风吹过麦浪,又像是涌动的一波一波的起起落落的潮水。在互动已经结束的时候,有几个穿着花裙子,留着长发的女人,飘到他跟前来了,女人家们娇滴滴地说:“何哥,何检察局长啊,问你个问题哈”,这时的老何,觉得自己的尊严价值,又得到了另外一种特别的提升与满足,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弗洛伊德也说过这,这就是文学写作还有作这种学术报告都是性冲动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呢。因为琐事这世界上几件事最难,一种是将人家的钱装入自己的腰带,那是老板,一种是将自己的思想装入人家的脑袋,那是老师,还有一种又能把自己的思想装进人家的脑袋又能把别人的钱财装进自己的腰袋,那就是老婆了。但是他迷迷之中又觉得,要往人家的家里装入自己的东西,只要有权力这个神秘的魔杖作祟,就会顺畅多了,那魔杖是一针强心剂,更是一种润滑剂了。
这不他在讲座上又讲开了。
结合本院办理的张得瑜强奸案我再讲讲。首先什么是工具。内涵外延是什么,工具有些什么特点,比方说镰刀斧头是工具,应当无争议,那么锤子是不是工具。工具是不是人发明的,是不是人创造的,从物理隔断上讲是不是工具应当与主体是分开的,如果不做这样的区分,那么什么是人本身,什么是人本身以外的工具,其实就难以区分的了。如果有这些标准和有必要适用这些标准,那么套用到这个锤子上,问题就出来了,他首先是不是人发明的,是不是人创造的,我想大家会觉得,又像是,又像不是,这个大家发挥主观能动性嘛,自己去理解,也许嘛,横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呢,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嘛。它到底是不是要与人分离的呢,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还有自己的特点,不用时,藏而不露,用时,就原形毕露,也就是可以说,不用时可不是身体的一部分,用时就是身体的一部分了,这话听起来有点绞。
其次他是不是作案工具。也就是行为人作案时是不是使用了这个工具,根据案情,行为人是使用了这个工具,但是行为人实施犯罪时,是不是只使用了这个工具,比方说行为人的脑袋,是行为的司令部,是意思机关,它是不是最大的性器官,又比方说,眼睛看到了美色,才使脑袋产生了这强奸的犯意,那眼睛它是不是性器官,是不是作案工具,如果脑袋,眼睛也是,为什么只是锤子是作案工具呢,为什么只是把他留此存照呢,是不是它在其中居于一种很特别的地位呢。
最后就是它是不是证据。只有它是证据,警方才会才需要收集入卷。可是,从他可能不是证据来看,因为证据从分类这个角度看,与它最贴近的要么是书证,要么是物证。书证要依据上面记载的内容来反映案件事实,物证要依靠形体痕迹等来反映案件事实。当然也可以从它可能是证据来看,比方说如果行为人在案件中辩解,自己受过工伤,锤子本来就不存在,或者说自己以前是宦官,锤子被阉割过,穿越时空隧道来到现在,或者说自己是阳痿患者,这个时候,警方收集的他有能力的照片就是证据了,但是这种证据是侦查实验得来的,这种侦查实验本身有伤风化。光天化日得来的证据就不会是合法有效的证据了。
节后一上班,何其峰就吼反贪局局长刘得意,说“咋搞起的,怎么没有人请我喝酒呢,是不是你们都在耍哦”,刘得意说:“本来是要休整一下,现在实际上是人都出去撵去了”。何其峰站在楼道边,抽着烟,极目远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只要反贪局在整事,他就会被人请去喝酒,没有人请他喝酒,就一定是反贪局没有整事。何其峰知道手下这些人就像是猎手,猎人总是要到山上去,去撵,当然还要带着撵山狗去撵。他常常也在说,我们是打群架的哈,要一哄而上,抓住了就不松手,给我往死里撕咬,整。
上周末,都年末岁尾了,土地局办招待,各大局长都来了,一起喝酒,法检两家除两长副职外,反贪局长,执行局长,也在应邀之列。在一张几十个人的桌子上,大家一起喝酒,觥筹交错,其乐融融。李大炮,小的时候就是个娃儿王。后来在部队上当炮兵,后来又是坦克兵,听的最多的就是轰隆隆的声音。转业后先是开拖拉机,听得最多的就是通通通的声音。回到乡上当乡长,说起话来,咬铜吃铁,牙齿上都是劲,说起话来,就像是一挺机关枪,哒哒哒,生怕人家没有听见。讲话富有鼓动性,还一句是一句,一口唾沫一颗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