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宇站在山坡之上,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并未回头,只是感慨开口:“本王恐怕是真的老了。”
“皇叔是觉得,这一次自己没能够率领一众将士们守城,所以心生遗憾?”时俞走到了山坡上,侧目含笑看向聂明宇。
聂明宇摇了摇头,“本王刚才在想,若是这一次我没有中毒,能不能做的比皇上更好。”
时俞安慰道:“皇叔不必如此,这一次……”
“结果是能。”
时俞:“……”好吧,是她想多了。
聂明宇收回目光,看向时俞,“结果是能,但若换作是本王,鹤城却未必守得住。”
他经历过太多次战争,在兵力安排部署,甚至抗敌之策上,的确都远远胜过皇上。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少了那份冲天的热血。
这两日他认真的想过,眼见着守城无望之时,比起拼死守住鹤城,他或许会选择保存实力,撤离,然后再寻求机会,重新收回失地。
若是换在十年前,他未必不会做出和皇上同样的抉择,不顾生死,坚决不退。
可见惯了沙场生死,听多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往日的那腔热血,终究被权衡利弊,理智衡量所取代。
这未必是坏事,但是,这也让他觉得,他大抵是真的老了。
长叹了一口气,聂明宇看着面前的时俞,又笑了笑,伸出手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在,这世上永远不缺满腔热血的年轻人。”
满腔热血?时俞愣了一下,她吗?
“皇叔,大概要让你失望了,朕惜命的很,若不是在赌援军的话,朕恐怕早就已经带头跑了。”
毕竟,小命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聂明宇收回手,脸上的感慨和阴云散尽。
“皇上对自己的了解,恐怕还不够。”
“朕只觉得,对自己性命的爱惜,倒是的确还不够。日后朕一定会更加惜命一些,绝不冒险。”时俞挑着眉,一副油盐不进,只保小命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聂明宇笑出了声,“惜命好啊,皇上也应该惜命。但是这一生之中,总会有一些时刻,心甘情愿将性命抛诸脑后。”
为了人也好,为了事也罢,在这个世上,总会有高于性命的东西。
皇上定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此刻,还不愿意相信罢了。
聂明宇收回目光,没有再开口,重新看向眼前连绵不断的营帐。
营帐延绵不断,十分壮观。
此刻,一个个将士们身处其中,视线受阻,他们或许看不到远处的广袤天地,但是,他们一定看得到,身后的百姓家国。
风渐渐转凉,山坡上冷了几分。
时俞转身离开,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站在远处,一间营帐边上的景衡,手里面还拿着一件披风。
“督主什么时候过来的?”时俞走上前。
景衡替时俞将披风系好,“有一会儿,见你和皇叔在说话,就没有过去打扰。”
时俞点了点头,“督主,如今北渊那边暂时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我们应该可以回皇城了吧。”
虽说这一次,一开始是为了阳越才来的边关,可如今这种情况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萧乘风绝对不可能会遵守诺言,真的归还阳越。加上战时暂时平定,继续留在这边关,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明日出发如何?”景衡开口道。
时俞愣了一下,虽然她觉得可以回去了,但是倒也不必这般着急,正准备开口,可抬眸对上景衡的目光,又愣了一下。
“怎么了?”
景衡看起来似乎是在担忧什么。
确认时俞披风系紧后,景衡握着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往营帐走去,“只是没来由的觉得,心里面有些不安。”
自从到了这边关,他心里面便有些不踏实,可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何缘故。
时俞也握紧了景衡的手,十指相扣,“督主,不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有景衡在她身边,她便觉得很安心。
景衡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时俞,良久过后,唇边笑意漾开,“好。”
风越大大了,吹拂起尘土,自整个军营之中穿梭而过。
时俞和景衡到了营帐外,正准备进去,便看到苏程还有追云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皇上,督主,沈大人不见了!”
时俞一愣。
“好端端的,为何会不见了?”景衡开口问道。
苏程连忙说了一下来龙去脉。
他和沈清石这一次跟着来到边关,其实也只是想要亲眼看一看这边关军营,并没有久留的打算。所以吃午膳的时候,他和沈清石约好了,下午一同问一问皇上和督主什么时候打算返回皇城。
可一个多时辰前,他去沈清石的营帐之中找他的时候,却根本没有看到人,而且营帐之中的不少东西都掉在了地上,看起来就像是经过打斗一般。
他立刻找了追云,一同在军营之中找了个遍,可根本没有发现沈清石。
“皇上,督主,属下已经询问过军营中巡逻的将士们了,自从午膳过后,他们也没有再看到沈大人。”追云拱手禀报。
“所以你们觉得沈清石有可能是被人抓走了,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得避过了这么多人的视线。”时俞皱着眉头。
这是军营,巡逻严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是不是太小了一些?
追云皱着眉头,一时间没有开口。
景衡下令整个军营开启搜查,同时和时俞一起,到了沈清石的营帐之中。
的确如同苏程所说,营帐之中,看起来很混乱,不少东西都掉在地上,似乎是经过了一场打斗。
“难道真的有人能在军营之中把沈清石给抓走。”时俞神色凝重,“可就算能办到,又为什么要抓他呢?”
沈清石之前根本就没有来过边关,而且这一次是跟着自己和景衡过来的,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抓他的理由。
景衡目光扫过整个营帐,最后,停留在了一旁的木架子上,眸光微凝沉声开口:“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