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时间过得很快,几个时辰之后便到了夜晚,许百川依旧是穿着那身麻布衣服,腰间挎着剑,冷风吹过,不为所动,相比于他,李央白则穿的很厚,外面又套了一层铠甲,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停喊着冷。
李央白将毛皮手套带上,这才握住冰寒的枪柄,吐出一口白气之后,转头看向许百川,好奇问道:“你这是秋天的打扮吧,冬雪这么大,寒风又刺骨,你就不觉得寒冷?”
许百川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指着自己腰间挂着的秋风,平静道:“我是剑修,一缕剑气附身足以驱赶寒冷,犯不着穿的那么厚,反而对身体有所限制,挥剑阻力也是颇大。”
李央白点点头,看着许百川腰间秋风,又看了看手中的长枪,顿时觉得有些嫌弃,自己需要毛皮手套才能握住枪柄,而许百川能依靠着剑气驱寒,两两相比之下,就觉得自己握住的长枪并不怎么好了,长叹道:“难怪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去当修士,且不说飞天遁地法力无边,就凭着这一手御寒功夫,也足以让人惊艳。”
许百川笑了笑,轻声道:“你若是想的话,以你爷爷这三军统帅的身份,托关系让你去拜修士为师自然就可以了,到时候学成归来,少不得被人叫一声仙师。”
李央白一脸难看之色
他曾经也这么对老人说过,但老人毫不留情拒绝了他,不止如此,还用荆条抽了他许久,最后在他的一直追问下,才肯开口告诉缘由。
李央白转身看着已经小了不少的风雪,叹道:“李家世代镇压边境,恩荣无数,军中威望甚重,已经极为让大理皇帝忌惮,要是再出一个修行之人,与山上修士有了关系,大理皇帝恐怕会做出一些不好事情,为了他的皇位,他可以做出任何事情,要不然这偌大的边境,怎会只有清元城一座城池?说到底,大理皇帝是想让我们死在边境,永远不要回去。”
许百川忽然有些同情老人与李央白,一生都在为了守护边境,而大理皇帝却想至他们于死地,无论从哪里来看,都不算是一个好皇帝。
在说完这些话之后,李央白没有继续开口,许百川也没有问。
两人静静站在军营里,看着集结的兵士。
去杀小王子本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要是让许百川一个人去,和送死无异,因此老人调派了不少兵士跟着他,为他制造机会与小王子拼杀,等到小王子死后,再一举将西突厥天个干净,再不济也要让其元气大伤,五年之内再无犯边的可能。
……
许百川骑着一匹骏马,缓缓跟着前面的兵士,距离出城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前面不远处就是西突厥的驻扎地方。
老人没来,毕竟他年纪大了,受不得风寒,要做的只是在城中坐镇,因此他将领军的任务交给李央白,不求李央白能全歼西突厥,只要能斩杀一半人就算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他年纪很大,活不了多少年头,今夜将李央白派出来,何尝不是存了历练他的心思,李家世代镇守边境,等他死了之后,这条重担就要压在李央白身上,他的儿子已经尽数牺牲在边境,唯一剩下的孙子自然要扛起大旗,李家的威名,不能丢。
李央白也知道他的心思,因此在看到西突厥营地时,心中莫名升起豪气,要不是顾忌着自己统帅身份,只怕是要提着长枪冲下去。
许百川下了马,同样看着那片营地,轻声问道:“要如何做?”
李央白平静道:“先以火攻,其次以大军诱导,将敌人迅速骗出之后由你潜出敌帐,看到中间那座最大的营帐没有,那就是小王子住的地方,你只要将他的人头斩下提出来,就算是成了。”
许百川转过头看着他,疑惑问道:“积雪厚重,火烧不穿,火攻这法子如何做?”
李央白低声笑了笑,指着兵士腰间鼓鼓囊囊的袋子,轻声道:“里面装的是火油,哪怕是在雪中也能燃烧,将其丢入营帐内便可,更何况这只是次要的,而真正重要的是你的剑,你能否斩杀小王子,方为重中之重,如果让他逃了,怕是只要过了这场冬天,他又会卷土重来,小王子是修行人,普通兵士对付不了他,也只能依靠着你。”
许百川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手紧紧按着腰间秋风,眼光明灭不定。
李央白飞快下达指令,不一会儿就有数百人悄悄前潜入营帐,四处纵火,于是刚才还有黑暗的夜晚,顿时明亮起来。
等到火光已经四处燃烧,李央白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身先士卒冲了下去,他的身后是数不清的大理铁军。
……
小王子抱着侍妾睡得正香,不时翻过身打出几个呼噜,外面的雪积的很大,因此他就没有想过清元城会来夜袭,本以为今日和往常一样,没有大事发生。
在李央白没有来之前确实如此,而现在,营帐四处都是火光与惊呼声。
许百川灵巧避过每一道火光,行走在阴影中,尽管自己身边不远处就有大理兵士倒下,但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出剑救他们,他要杀的是小王子。
小王子所居住的营帐很大,是西突厥最大营帐,上面还插了一条白布,因此很好找。
许百川悄无声息的走进去,看着躺在床上的小王子,拔出剑将剑气灌输进去,没有丝毫犹豫,一剑斜斩而下。
老人和他说了要的是小王子的人头,其余的信物是不算数,因此他这一剑所斩向之处,便是小王子脖颈。
一道剑光闪过。
小王子猛然从床上坐起,将侍妾举起挡在胸前,侍妾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尸首两分。
许百川看着逃过一劫的小王子,眼中尽是叹息,要是没有侍妾为他挡着,说不定自己已经斩杀了他,现在他反应过来了,想杀掉他就困难许多了。
小王子将侍妾尸体随意扔下,毫不关心,仿佛将其为自己挡一剑是理所当然,让他真正关心的是许百川,他自打成为修士以来,没有与任何修士招惹,今夜许百川来杀他,实在让他想不明白。
将摆在床头的笔拿起,小王子顿时安心不少,手上有了依仗,心思也就大了不少,皱着眉头问道:“这位兄台,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杀我?”
许百川眼神漠然,开口说道:“想杀你自然就是想杀你,并不需要其他理由?”
“兄台这便是不讲道理了!”小王子看着许百川手中秋风,眼神缩了缩,又很快咬着牙冷哼道:“你是剑修,但并不是代表我怕了你,你若就此退去,便效留住性命,如若不然……”
小王子没有将话说完,但其一身爆发出的气息,足以说明一切。
许百川讥笑道:“到底只是个读书人,本事没有学到几成,那种贪生怕死的性子倒是学了十成十,你要是真的有信心留下我,便不会说这种话,而是你手中法器早就攻来了。”
说完之后,秋风剑一挥。
营帐里剑气汹汹。
御使一柄秋风的许百川没有说太多废话,直截了当的又挥出一剑,从他踏入营帐开始,他与小王子两人之间便只能活下一个,尽管小王子气势比他强出不少,但他毕竟占据了先机。
故这一剑,小王子只能躲。
小王子冷哼一声,气息加持之下飘向后方,手中毛笔轻甩,飞出一点墨水,径直砸向许百川刺出的一剑。
这还不止,毛笔不断甩出墨水,最终墨水凝结成字,在营帐中散发灰黑光华。
纵使许百川剑气再汹涌,但他毕竟才是剑气境剑修,将墨水斩开后又遇见灰黑字体,知道自己不可力敌,只能御剑回转。
小王子看着与灰字纠缠的许百川,得意笑了笑,他本以为许百川敢来杀他也是炼法境界的剑修,因此心生害怕,想要和解,打算着只要自己退回西突厥,哪怕现在营帐的突厥族人全死光,不出几年,自己又能拉出一批突厥大军,现在一番试探之后才明白,许百川只有第一境修为,远不是他所想那样,尽管杀力强出第一境,终究是与自己有着差别。
炼法境对战第一境,无论从哪里来看,自身都是稳操胜券。
只是现如今要想的是如何尽快解决这场争斗,将许百川手中剑取下,他并不傻,知道许百川是剑修之后心中就起了主意,毕竟剑修悬赏实在是太过丰厚,若是将这把剑拿去领赏,自己应该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或者是凭着这一把剑,自己能得到正统的儒家修行法学,转而突破第三境。
许百川勉强将灰字斩碎,微微喘着气,双眼一直盯着小王子,他在进入营帐之前,以为依靠着手中的剑对上小王子,会差一些,但不会差很多,而现在真正对上才知道,境界差别如同天际一般难以跨越,想要跃境杀敌,难之又难。
不过就算如此,不拼一把又怎会知道结果。
紧紧握住秋风,将剑气加持在脚下,足尖点地高高跳起,身形如同重剑一般重重砸下去。
秋风剑光大作,锋芒毕露。
许百川提剑来杀小王子之前,苦练了十五天的剑法,将独臂老者传下来的剑法勉强掌握了一式,那就是砸,将自身与手中剑合在一起,无论遇到是什么敌手,尽管砸下去便可,凭借着剑刃剑气的锋芒,能抵挡住的着实不多。
哪怕是炼法境界,也抵挡不住这一招,只能望风而逃。
小王子面色难看,他从未与剑修打过,甚至是与人实战都少的很,在修行时马心思都想着如何突破境界,如何再习练一门法术,至于如何与人拼杀,在他看来不是君子所为,按照他所想,谈笑间灰飞烟灭便可,本来要是他一门心思的做学问,这样想也自无不可,但他想要做一个王者,想要犯边,那就是该死。
眼看着这一剑要砸到自己,而自己身后空间小的可怜,已经退无可退。
那就只能拼了。
他是炼法境,没道理怕的。
于是体内气息不要命似的灌输进毛笔,怒呵一声向着许百川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