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下那座儒教学府这些时日以来动作不断,有许让人摸不明白猜不透的法旨传出,足足让大周天下各路修士好好震惊一把,最为直观的体现,便是不少学子自学府而出,开始游走天下。
据言是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那位陈圣所言。
圣人法旨,儒教弟子很少有不遵从,因此从学府落下第一场雪开始,便陆陆续续有弟子出学府。
有人出去,那便会有人留存,要知道一件事,陈圣在五位儒教圣人中,成圣时间最晚,话语也就是只能有这般效用。
在出去的弟子,其实大多都是那位吴圣的弟子,而陈圣为何要这么做,没人猜得透,没人想得清楚。
圣人心,即天心。
吴圣在学府有着一脉传承,这是世所皆知,但其实极少有人知道,他在儒家学府不远处的乡下学堂,也教导了一些学生,而那些学生并不知道自己的老师先生是圣人,不过现在就算知道了,也没有法子,毕竟那位叫做吴圣的圣人,早就死了个干净,魂魄都散于天地,也只有一点传承,还留存下来。
那传承是一只青玉毛笔,落在了某个少女手中。
少女是吴圣自少收养的,很是宠爱视如己出,甚至还将自己姓氏传给少女。
少女叫做吴默。
她的存在很少有人知道,只有云端之上的五位圣人明晓,并未太过于声张,诚然,以她圣人传承身份可以得到很好资源供养,但人心毕竟不是怎么好,天上圣人尚且勾心斗角,更何况儒教弟子,毕竟是圣人传承,得知可以直指大道,谁不想?
因此这位少女在吴圣离去之后,仍就安安分分待在乡野学堂,不过在吴圣离去之前是学生,现在则是一位女先生,女夫子。
原因为何?她觉得自己握住了那只毛笔,就该将先生的心愿继承下去,先生曾经和她说过,只想在乡野学堂当一夫子先生,其余的太过累,并不很想掺合,但奈何本份使然,现在先生走了,那她就是女先生。
本来原先学生们还对她有着怀疑,但抱着这种心态听了一两节课后,便觉得她学问是真的大,大到什么程度不清楚,反正比学生们要大。
于是就这么顺理成章教书育人,也渐渐传出名头,很多农户都知道乡野学堂出了一个女先生,不仅学问很好,还不收银钱粮米,随着传播一来二去,来学堂读书的人便多了起来。
她倒是来者不拒,只要用心向学,能学多少便学多少,根据她先生所说,教书育人的最期盼的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也是这么想的。
再然后,她的事迹便传入到某些人耳中,让某些人有些不大高兴。
倒不是仇视,女子教书育人虽然极少,但儒教立教这么久,还是有那么几位,而之所以让他们不大高兴,便是不能忍受一位女子犯了规矩。
同样是开学堂教书育人,你招收弟子也就罢了,这是人之常情,无可避免,你又不收钱粒米油,这可就犯了忌讳,毕竟天下读书人虽多,却不是任何人都能进入儒教学府,去做去做那鲤鱼化龙之事,更多的只是想靠着寻一个谋生,为人抄写文字太过于劳累,去酒楼说书又是不和自己读书人身份,于是思来想去,不如就以学问换米粮,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规矩,天下学堂无一例外,现如今有了一处破例,自然是要群起而攻之。
你不吃饭可以,但砸人饭碗那就不对,天地间没有这个道理。
于是这些先生夫子们便纠集在一起,气势汹汹的来讲“道理。”
毕竟是读书人,那肯定不能像武夫那样拿个刀乱砍,有辱斯文,但讲道理有武讲,那自然而然便有文讲。
读了这么多年书,虽说只有那老几本,但也琢磨出一些意思,骂人不带脏字轻而易举。
反正关于学问之事,他们很是拿手。
将言语听在耳中,吴默有些不怎么开心,她自问没有招惹这些先生夫子,很是本分,怎么会出现现如今这局面?
学问是学问,圣人都说了学问可以无私传授,不收钱粮也是应该的,为何会造成这么大反响?
难不成圣人说的话不管用了。
只是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但不知为何,却被牢牢记在心中。
吴默手中拿着一本被翻开大半的书,望着一脸端庄的诸位夫子,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所做这一切无愧自己本心,他人言语,不听便是。
于是这位少女想了想,将书合上。
而此时,一道气息从书上涌现,再然后,那些先生夫子就像见了鬼一样,纷纷瞪大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纷纷落荒而逃。
嘴中不停念叨着两个字。
修士!
吴默是一位修士,并不稀奇,毕竟她的先生是圣人,引领她踏上修行道路轻而易举,只是她一直没在人前表露过,现如今是第一次。
重新回到学堂,站在台上,望着底下坐得端正的众多学生。
这位女先生,说了句散课。
在学生散去后,便回到自己房间,而在进入房间后,手中便凭空出现一只毛笔,闪烁着淡淡光华。
看着很是不俗,事实也是如此,这只毛笔是圣人法器,这天地之间除了那群剑修谁人不动心?依靠着这只毛笔,甚至还能请动圣人出手。
现在吴默拿出来则是想问一个问题。
学问是否应该换米粮?
青玉毛笔光芒一如既往。
……
……
儒教学府后山求学峰,陈问正在泼墨做画,画的不是别处,正是乡野学堂的光景,只是点墨便栩栩如生,那些夫子先生望风而逃的模样,入木三分。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陈圣并未画吴默。
看着自己泼墨而就的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活了这么多年岁,读书读着也就厌烦,也只有画画之术算是唯一乐趣。
画完之后,将笔放下,这幅画突然就化作云雾散开,而那支笔也化作一缕清风抚去。
余观澜站在后面,看着这位与众不同的圣人,很是感慨。
三教圣人不是高坐云端,就是了无踪迹,绝不让凡夫俗子们有迹可循,也不会轻易显露于众人面前,而这陈圣则很不一般,不仅不去云端坐着,还时常做一些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事情。
陈问忽然开口道:“观澜,你对山下那群人所作所为,有何看法?”
余观澜想了想,轻声道:“当初我求学时也想过学问为何要收米粮,供养一位读书人花费如此之大,一直都觉得不怎么对,毕竟在言圣立教时便说过,学海无涯,任人取之,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个道理。”
陈问笑着看想他,轻声道:“但除去言圣之外,你别忘了还有着孔圣,那位可是收肉干的,算是开了一条先河。”
余观澜闭口不言,有些事,陈问作为圣人可以说,而他则是说不得,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便是这么个话语。
陈问笑了笑,抬起头,看向天际,双眼穿过一些阻碍,投向云端,而至于看到什么,这只有这位圣人可以知道。
陈问开口道:“我当时求学时也这么想过,但到后面就觉得很是寻常,先生夫子都是凡俗之人,读书初衷不过是为了温饱,教书也是为了温饱,要是自己都饿死了,那还教什么书?”
余观澜不做争辩,只是看着那处山峰,他读了这么多年书,有着自己坚持,要是寻常修士,哪怕是学府掌教还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夫子,他都敢争论两句,但面前的毕竟是圣人,他无处可以反驳。
陈问将头转向他,笑意盈盈:“其实这就是自古以来就在争论,天上圣人也想改变这种现状,毕竟要是不要米粮,那就会有更多人来读书,长此以往,儒教想不兴盛都难,但这种事情哪来这么容易就说得清楚,圣人虽然有大神通,但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做到。”
余观澜皱眉道:“不是还有大周天下?以大周天下疆土之辽阔,供养一群先生轻而易举。”
陈问神情莫名,“大周天下是大周天下,儒教是儒教,两者相辅相成,但其实是有着很大差别,这天下毕竟是大周的天下,而不是儒教,你这想法并不是没人想过,但每经一提出,那位坐在天都里的皇帝便会否决掉,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皆无作用,甚至现在这局面,亦是历代皇帝陛下一手造成,毕竟哪位皇帝愿意自己头顶上坐着一个庞然大物,自家还为这庞然大物源源不断输送人才?恐怕是没有,毕竟他们可是九五至尊。”
余观澜第一次听闻这种事情,在他以往认知中,大周天下都是尽数在儒教掌控,那位皇帝陛下命令连天都都出不得,不过只是一介傀儡,竟然还能做出这种事情。
余观澜眉头皱得更深,开口道:“陈圣,那为何不换一位皇帝?”
话语说出很是平常,可内容并不平常,张口闭口就是换一位皇帝,要是在人界像理国那种小国皇帝,说换也就换了,但这是大周,一国自成一界,皇帝位置更是万人瞩目,哪能这样轻易?
陈问颇为惊奇的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读书人,觉得很有一番意思,便耐心解释道:“这个在以往有圣人想过,也做过,但都不怎么好,大周天下亿万生灵信念气运尽数在那位皇帝身上,单就位格上来说,甚至比我们圣人之位还要尊贵一分,那位皇帝被叫做天子,所居住的地方叫做天宫,并不是没有缘由,若是敢轻易出手,便会受到气运反噬,无论轻重,一律身死道消。”
余观澜没有再问,其实不论是谁,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气运,气运深厚者,不管做什么事都是顺风顺水,出门捡到法器亦不是难事,若是气运不足,说不定下一刻就死在某个高人斗法之下。
气运之说,玄妙非常,有一句话叫做时来天地同借力,远去英雄不自由,从其中便可看出一二。
现在看来,不管是治标之法还是治本之法,都是无作用。
余观澜心思翻飞。
而陈问则是一步踏出,迈入云端,应当是之前那几眼查觉到有趣的事情。
等到余观澜回过神来时,陈问早就消失不见了。
留在这片地方的只有一句话。
“再过一些时日便是大朝会,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