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这边最近很不太平,虽说在往常的岁月中也是如此,可今时并不同往日。
在这片广袤无边的土地上死了很多妖,除去大妖,各种境界的都有,就连天门境界都死了有六个,可到了现在都查不出原因。
因此闹到妖心惶惶,尽数自危,平日里本就混乱的妖域,变得更加混乱。
白玉城本来也该是如此,但索性左丘守信没有达到天门,白玉城距离妖域中心又有万里距离,当余波传到这里,已经接近于无了。
但终究还是造成了一些响动。
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当那几具尸体挂在城门口时,所有的不服都被压了下来,就连原先懒懒散散看门的城门守兵都开始打起精神兢兢业业,气度风貌倒有些不同。
许百川是在饭馆吃饭的时候听到了这些事,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等到看到那几具尸体后,方才开始重视。
越想越深,心中就有了一个猜想。
妖域在以往虽然乱,互相攻伐的有,打生打死的也有,可都没有这么乱过,那么究其根本原因就可能是个人或者是干扰了这一切。
难道是他们?
许百川知道天门妖修的恐怖,除非是圣人出手,如果不然想杀了一位天门简直是难之又难,绝对不会一击致命。
也就只能是圣人!
将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然后在许百川心头莫名生出了一个人名。
萧书生。
那个在除夕夜一脸胡子拉碴的刀客,同时不只是刀客,也是一位圣人。
许百川按住秋风,嘴角有抹神秘莫测的笑意。
当时来妖域的可不只是萧书生一人啊,还有那位,现在乱还不算乱,以后或许会更乱,说不定还会死上一两个大妖。
这也难料。
作为剑修,他有信心。
在回去的路上,许百川买了一只烤鸭带着,这是他答应涂山叶的事情。
那小姑娘很喜欢吃烤鸭烤鸡,应该说真不愧是个狐狸吗?
转过几道弯回到地方,将东西交出去,看着毫无淑女形象狼吞虎咽的涂山叶,他觉得有几分有趣。
无忧无虑,不用为琐碎事情而操心,不用为自己生死前程而奔波,当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美事。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涂山叶脸上油汪汪的,嘴中嚼着肉,含糊不清道:“大哥哥,你真好。”
童言无忌,童言最真。
许百川笑呵呵开口说道:“你啊,这么轻易就说别人好,得亏是我,要是遇到坏人骗子,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涂山叶又咬了几口肉,嘟囔道:“没有遇到骗子啊,我不是遇到大哥哥你了吗,要是换做别人,我才不会信呢。”
许百川不置可否,拍了拍小家伙的头,然后说了声先走了,紧接着就向外走去。
在外面,涂山月早就在那里等候,有些事情他们两个可以说,涂山叶却听不得。
涂山月在门口看着狼吞虎咽的涂山叶,眼中流露出满满的温柔颜色,像是母性,但又不怎么对,但确实是实打实的好意。
许百川走过几步到涂山月面前,变着戏法一样的从怀里拿出两颗糖,一颗塞到自己嘴里,一颗却是放在涂山月手心。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好意,涂山月怔了怔,倒也没拒绝,大大方方的说了声谢谢。
糖很甜,在小时候的记忆里经常出现,每次不高兴哭泣的时候,那个男人都会给他这么一颗糖,说吃完这颗糖就别哭了,女孩子哭花了不好看,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记忆很美好,但随着那个男人离去而消失不见,现在却又随着一起回归。
涂山月忽然展颜一笑,像是一朵正在怒放的牡丹花,好像天地间千万种美都蕴含在这一笑中,倾国倾城颠倒众生这些词语好像都是为这一笑而准备。
许百川揉了揉脸颊,稍微有点窘迫,竟有些不怎么敢看这一笑。
难怪狐妖之美在天地间经久不息。
他解下腰间葫芦喝了一口酒,然后混合酒液将糖一起嚼碎,感受着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甜味,忽然点了点头。
不知是赞美这酒,还是赞美美人一笑。
或许二者兼有。
“今天是第五天了吧,依着如今的情形来看,还有两天那个人就会来,你要做好准备。”
涂山月点头,轻声道:“你只要杀了他就行,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许百川看了涂山月一眼,笑了笑,没有问是怎么个处理法子。
个人都有各有的秘密,又不是生死至情之交,岂能这么轻易就说出来?
“我会在城外杀他。”
涂山月点点头,说了声好,你做决定就是。
许百川继续说道:“对了,到时候我杀了他之后可能会走,但也说不准确,要是我真的走了的话,房子就物归原主吧。”
“我已经卖给你,那就是你的,我不会要。”
许百川摇摇头,微笑道:“那就当我送给你吧,我在妖域待不了多久,或许是三四年,又或许是更长更短,但不管怎么说,来白玉城应该只是这么一次,离开后就不会再来,与其放任破败,不如拿出去做些收益,再者说了,你这两座院子都很不一般,最好都拿在手里别放开,或许会有些意外惊喜。”
涂山月看着他,沉默片刻,问道:“你离开白玉城要去哪里?”
许百川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要去哪里,也不好回答,因此只是笑了笑,说道:“还没有想清楚,不过应该会往里面走,听说那里的风景更好,该去看看的。”
涂山月轻声道:“妖域里面很乱,白玉城只有这一个,你多加小心。”
白玉城的规矩是城中不可以厮杀,但也只是限于白玉城,放在其他的妖域城池,并没有这个规矩,甚至还巴不得你多杀些。
妖域的法则是野兽法则,信赖的就是物竞天择,强者为尊。
你自己死了,那就是自己活该,实力不足别人,那就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一切都是自找的。
许百川笑道:“我会的。”
这么一些对话说完,两人便开始陷入一种寂静,最近的交流确实是不多,在这五天以来见的面应该也只是第四面,每日就是吃饭两人也各不相干。
只有这件事是交际,说完各话语以后,就当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涂山月沉默良久,道:“我先进去了,有事叫我。”
许百川点头,向着外面走去,但走过一段路途,却又停下脚步,想了想,然后又走了回来。
他的境界快突破了,他已经感觉到那道境界关口,就像是有道薄膜在面前阻拦,只要轻轻一划拉就能击破。
可感觉归感觉,实际上却并不是如此。
明明只有半步就能触摸到薄膜,可却是死活迈不过去,要突破的感觉出现了四五次,但每次都是徒劳而反。
他想去战斗中厮杀破境界,可又觉得没多大用,这些日子他杀过不少的妖,不管是厮杀经验还是争斗都累积的差不多,再来些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并不能形成关键性的一击。
于是他打算闭关,以剩下的两天梳理自身境界,看要如何才能迈过那半步。
他走进院子关好门,认认真真布上阵法,甚至还拿出不少法器布置,城中安全归安全,但也只是止于不可杀人,修为境界突破何其重要,哪怕是出现一丁点意外打扰都会前功尽弃,万万马虎不得,布阵是应有之意。
许百川看着隐藏起来的阵法,点点头,又看了看天色,最后再看了那梧桐树一眼,紧接着就走进房将门关好。
脱鞋打坐,将秋风解下放在膝上,吐出一口气,紧接着就有细微剑鸣声响起,有道道剑气开始溢出,围绕着许百川不停打转,就像是一道道小旋风。
平地起风声。
秋风引秋风,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一道雷声,随着炽烈白光一同照亮这座城池,在雷电过后,便是厚重乌云聚集。
就像是一块厚厚砖头压在心头,喘不出气。
黑云压城城欲摧。
好像,又要开始下雨了,并且在雨中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妖域有一场大雨正在洒向大地,声势极为浩大,就像是天上银河倒悬入人间,浩浩荡荡,分不清是雨还是河水。
这是近百年来最大的雨,只是雨落下的短短片刻间,就已经将各处水沟蓄满,最后还是有妖修动用法术开通渠道才解决了积水的问题,如果不然,恐怕用不了多久,这白玉城就会被水淹了。
这场大雨来的蹊跷,本来根据天气推断,上次下完雨之后应该最近一个月中都不会有雨,这场雨的确是莫名其妙。
就像是在隐藏些什么事物,有种太刻意的感觉。
城中一处高楼中,左丘守信负手而立,微微抬头望天,看着这一泻千里的雨势,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作为白玉城城主,作为扶云修士,他是这场大雨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者。
本来按照规矩,应该由他去讲道理,去制止,可人有穷力时,并不是什么都能听他的规矩。
这场大雨自然也不会听。
左丘守信背后站着一个身穿着青衫的年轻人,面容俊朗,温润如玉,是不可多见的美男子。
年轻人叫左丘记言,是左丘守信的儿子。
左丘记言看着自家父亲这愁苦模样,眨了眨眼睛,问道:“父亲,可是预料到了麻烦事?若是不介意,不妨和儿子说说。”
左丘守信叹了口气,开口道:“和你说说倒也无妨,你且听好,外面有两个混蛋在打架,为父本来是要去劝架,最好是一人赏一个巴掌,让他们消停下来,但那两个混蛋身份不一般,修为境界又不低于为父,为父惹不起,但想着总归要做些事,因此就有些惆怅。记言,你是为父的麒麟儿,凭日总吹嘘自己读了多少多少书,明白很多个道理,能够兵不血刃灭敌于言语间,现在这种情况你来给为父想个办法解决,若是想得好,为父便圆你个心愿。”
左丘记言眼神闪烁,嘴角勾起自信笑意,道:“父亲,当真是圆个心愿?”
“自然是,为父还会骗你不成?”
左丘记言扯了扯嘴角,蓦然想起在城中的传言,心中就不免有些忐忑,神色也一同变得怪异起来。
城中妖修常说一句话便是左丘守信从不守信,作为儿子,当真是体会颇深了。
左丘记言摇摇头,将脑中这些杂七乱八的思绪驱赶开,开始思考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本来只是粗粗听着话语觉得并没有多难,但将这些联合起来之后,神色就开始有了变化,这场大雨是他自出生以来见到的最大一场雨,能够引发这种异象,再加上左丘守信刚才所说境界不低于,这就有些很难以处理。
贸然进入两个修士之间的争斗,最为直观的结果就是被当做敌手一同对付,这种事情在妖域经常发生,有着极大的可能。
除非境界高过,能以绝对实力碾压一切,可要是真有绝对实力,左丘守信你就不会说这些话了。
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左丘记言叹了口气,摸了摸有些发胀的额头,说道:“父亲,你是想打一巴掌,还是想掺合这件事?”
左丘守信侧过身,拍了拍左丘记言的肩膀,笑道:“傻孩子,你父亲不是莽夫,他们要打就随他们打去,不惹事就行,白玉城能平安建立到现在,靠的就是中立二字,为父固然是生气,但也需要克制,在这世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对手要好许多,要知道扶云修士可不是什么大白菜,要是贸然出手被记恨上,以后可就惨了,因为打一个巴掌而招惹修士,这是一个极大的愚蠢事,很不值得,为父现在讲给你听,你要记住,至于你的心愿……”
话语说到这里,左丘守信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竟然就不再言语。
左丘记言正听到关键处,哪曾想到会是没有下文,一时间不由愣神,随即露出苦笑,颇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暂时收起心中小心思,一同看着天上雨幕。
左丘记言境界不算高,能看到的只有黑沉沉雨幕,但是在左丘守信眼中,景象就很是不同,那双看透世事的眸子闪烁着金光,穿过层层雨幕,直接就看到了在雨幕中争斗的两道身影。
随着那两道身影争斗不止,雨水下的就更加大,同时居然还有些冰雹之类的玩意夹杂在其中,随着一同落下,砸在城中咣咣作响,听到耳中是一阵胆战心惊。
试问谁见过人头大小的冰雹?
一时间被砸穿的房屋无数,本来房屋被砸开也没算什么大事,拿些工具木板修补好就行,可此时是正下着大雨,雨水顺着窟窿就流了进来,没过多久,就将整座房都浸透,很是苦不堪言。
而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这些被砸穿了的屋子,居然都是人族所在的聚集地,而那些妖修却是极少被波及到。
左丘守信微微低下头,挥手显出那里的情形,指着窟窿与积水,沉声道:“记言,你带一队守卫去井水巷处理,和善些不要伤人。”
左丘记言有些不明白,问道:“父亲,为何……”
话还未说完,便被左丘守信所打断,作为父子,他对于左丘记言简直不要太了解,以至于话只是刚刚出口,就将其想法猜的透彻。
“你学过那么多道理,想必也学过爱民如子,虚头巴脑的道理为父也不和你多说,但你要记住一视同仁总是没错,以后会有些奇妙变化。”
话语说的不是很通,左丘记言也不甚明白,可作为儿子,对于自己父亲的话是坚决执行,因此很快就点点头,开始下去操办这件事情。
左丘守信摸着手中拐杖,继续看向雨幕,过后不久,居然平白叹了口气。
随后摇摇头,觉得有些惆怅。
他知道该他出手了,总不能真的打生打死,修炼到这个地步很不容易,死在内耗中并不值。
左丘守信食指在拐杖上轻叩三下,然后松开手,将拐杖抛出。
拐杖离开手之后,居然发出龙吟一样的响声,紧接着,雨势就小了不少。
天上有声音随着雨水风声传来。
“左丘老头,你当真是要插手我等之间的事情!”
言语中颇有些怒不可遏。
左丘守信无奈摊开手,叹道:“你们两个要是上别的地界打架去,老朽才没有心思管,但这毕竟是白玉城,作为城主要是不做些事,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两位听老朽一声劝吧,不如就此收手,如何?若是真的忍不住,那就请换个地方打,世人常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们两个看看,这白玉城差点都被淹了,于情于理,也是老朽站在大头。”
或许真的是这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天上久久没有回应,似乎在相互思考该不该继续下去。
左丘守信并不急切,依旧是在等着回话。
雨势渐弱,眼看着就要停止争斗,但此时天上又传来一句话语,让这位城主有些无可奈何。
“你是东道主,我给你一个面子,不过你要接我一招,他们都说你是老狐狸,深藏不露,今日我就来试试斤两。”
左丘守信知道不答应就不可能停止,便只能无奈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