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腰的湖泊,像是个绝美的妇人,拉过一片雾色披在身上,当作透薄的纱。浸在湖水中的桥在雾气的渲染下,小心翼翼地浮动着,在湖中渐深处,好像还有人影,朦朦胧胧。
看了一眼湖边,那里已经有人在渡桥了。打了个哈欠,周叶青这才收回眼光,转向身侧。“这里就只有我们俩,你不用这样了吧。”
一棵树下,就在他身侧,一个人靠坐在这里,抱着膝,一动不动,像个石头,正是周叶青的“采花同伙”。
这人也是奇怪,自从周叶青拉着他来到这处,也是有一阵了,但他就像是一团黄泥一样,被人随意捏弄摆放。周叶青把他拉到这里后,他就没有说过话,甚至连身子都没有伸展挪动一下。拉到这里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看着前面人多,时间还早,又加上他这奇怪的举动,周叶青心中也是憋坏,忽地一计上了心头。眼睛泛光的转了转,周叶青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一嘴的坏笑。
他好似随意的起身,又好似随意的在走动,又好似随意伸伸胳膊动动腿,但非常神奇的是,动作做了一大套,人倒是没走多远,身子恨不得动的四分五裂,那脑袋却直愣愣的向着别人,眼睛巴不得长在人家脸上去。
树下那人本来抱着膝,埋着脑袋,但偏偏周叶青这货像个癫狂的鸵鸟在跳舞一样吗,声响不断,他偏头偷看了一眼,实在是辣眼至极。但也仅仅如此,他最终也没有再多点反应。这一切当然也落入了周叶青眼里,眼一瞪,嘴一翘,好似难以置信一般。“这都能受得了?!”人形鸵鸟在心中惊呼。旋即,舞的更加随性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小半会过去,那人看来真是忍不住了,才这样说道。声线不实。
“呼~你终于~呼~说话啦...我......”周叶青鼻息浓重,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他脸上却带着喜色,好像一只打架赢了的公鸡。
害,男人这该死的胜负欲。
“我叫青叶,你叫什么名字啊。”周叶青哈着气回到树下,在那人身边坐下。“嗯”好像有这样一声闪过,不太真切。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回答,周叶青一呆,没好气的偷偷翻了个白眼,心中顿时没了兴趣。他可没有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习惯,之前是因为想着两人之间也算有些缘分,所以才逗乐一番,但是如果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果的话,那大可不必了。
也没有再说什么,意兴阑珊的周叶青又探身看了看前面的情况,发现还是很多人,嘴巴嘟囔了一句,便又坐回身来,背靠着大树,伸手随意拔了根草,将嫩芯的一头叼在嘴里,双手枕着脑袋,他想要打个盹。
这人呢,却不知突然怎么了,居然慢慢的抬起头来。他试探性的望了望身侧的人,看见周叶青这般模样,这人又有些急促的收回头去,弯着背,垂着头。
“我......我叫田枕。”
周叶青背靠着树身,刚有点迷糊劲出来,耳边就听到这样一句话。他细眯着眼,偏头看向旁边,嘴里还叼着草叶。这田枕感觉到周叶青的目光传来,身体又是紧了紧,头埋得更深了,像是做错事了一样。
看见他这般举动,周叶青眉头一挑,心中就嘀咕起来。“莫不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思及至此,也是有些自我埋怨,回想刚才,自己确实也不太那啥,倒是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
周叶青正了正身子,丢掉了嘴里的草叶,这才认真的说道:“这位兄台,刚才我只是打趣逗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田枕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当作回应,像怕是再被误解一样,所以用劲能看出来很大。
这一情况可把周叶青给治住了,心中莫名的多了些负罪感。于是他左顾右盼地,迫切想要找点由头缓解这尴尬的局面。
“那个,为什么那桥只能一个人一个人的过啊。”抓耳挠腮半响,周叶青忽地看到前面正在过桥的人群,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出声问道。
田枕听到周叶青声中含急,不自觉地就抬起头来,眼睛也看向那正在渡桥的人。趁着这片刻的空档,周叶青这才打量起他这个便宜的“采花同伙”来。
这田枕看起来,年纪很小,恐怕比周叶青都还小上几分。五官细小,面色发黄,还有些炙晒的红肿。他这肤色看起来不是正常的那种面貌,倒像是生活困苦所导致的。他头发半长,有些枯黄,靠着一根布条抓着,看那布条的颜色,大概也就是他身上衣物的吧。
真正看清楚之后,周叶青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如何能言人短处呢。见桥头没有什么异样,田枕便将目光收回,在这过程中,不经意瞥见周叶青眼中的神色,顿时像是被发现了什么一样,本就贫瘠的脸上骤然长出了些羞愧和自卑,他像是刺猬遇到了危险一般,又成了一团。
周叶青见他这个反应,心里大概也是猜到为什么了。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想了想才说道:“其实咱俩都差不多,你那衣服还挺好,我这都下不去眼..............”周叶青边说边拉起自己的衣服,但是他越看越惊恐,心中越看越凉,看到最后都有些呆滞了。
“衣服什么时候烂成这样了啊?”“还傻乎乎安慰别人,周叶青,看你这傻啦吧唧的样儿哦,真可笑。”衣服一连的破口,三三两两的泥污。
田枕听到身旁的安慰,这才又颤颤的抬起头来。当他看到那一脸心死之色,眼中满是呆滞的周叶青时,也是有些诧异,眼中犹豫了一下,嘴角动了动,还是试着说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衣服......衣服挺好的......。”
周叶青闻言,嘴角无情的一抽,就像是挨了三百来斤的彪形大汉一个大嘴巴子。
真他妈的太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