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小道上,都是一身破烂衣裳,一人笑,快乐似神仙,一人苦笑,快乐死神仙。
周叶青望着被扯烂的衣裳,有些心疼的样子,看向前面很无奈的说道。
“老头,你能不能有点修真人家的架子啊,我都不记得这是跟你挨的多少次打了。”
“嘿嘿嘿,修道修的是心,一副臭皮囊而已,无所谓啦~”
听了老头这无所谓的话,周叶青气不打一处来,扯着衣服上的黑脚印,质问着。
“那人家找事的时候你别装醉啊,拳脚打人的时候你别往我怀里钻啊,说得好听~”
老头被周叶青质问,脸上笑得灿烂,教导似的看了后面一眼,胡子一翘。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老王八都搞不过,还要为师出手。”
周叶青一听老头提起这个茬,摆了摆手,认输了,不想再争辩啦。老头满意的转过头去,然后......然后一脚踩空,掉进了旁边的稻田里。
山间野地,很多人围在一条河沟旁,朴素装扮,好像还有哭声不断传来。
“狗娃~你这是怎么啦,你不能丢下娘啊~.....”
人群中,一个农妇抱着一个昏迷的孩子,哭得嘶声裂肺,周围人看了都是一阵心酸,焦急的说道。
“小师傅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好像说是去找酒老头啦,他刚才下水打了一架,没打赢啊。”
“害~这......”
人群中左看右看等不来人,急得在河岸边上踱来踱去。
老头依旧走在前面,一身的烂泥,酒也不喝了,话也不讲了,笑容也没了,鞋还一拖一拖的,周叶青跟在他后面,也落个清净,这般专注赶路,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
“哎呦!老师傅你可算来了,你......你这是?”
众人涌了上去,但看到老头的样子又是一时哑然。老头一甩袖子,心情不好了,也不搭理人,直直向着农妇和孩子走去。
农妇见老头来了,放下孩子就跪在地上,用手摸着面前,颤颤的磕头,双眼茫然无光。
她是个瞎子。
老头先前没有好眼色,但是来了农妇面前却缓和了,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
“这是干嘛啊,起来起来。”
“酒师傅~你可要救救我的狗娃啊,要俺做什么都成,用命换也可以啊。”
将妇人牵与旁人,老头这才蹲下身来看向昏迷的孩子。
这孩子年岁小,还不整十,此刻双眼紧闭,面色铁青,老头又将他的嘴翻开,只见这孩子虽然已经昏迷了,但他牙齿还咬得紧紧的,随后又再看了几眼,这才起身走向河岸。
“老头,怎么样啊。”周叶青跟在老头身后,询问道。
“是怎么发现的?!”
周叶青回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大婶说家中没有粮了,她最近身体也不好,狗娃说要来河沟里抓点鱼给她补补身子,后来就被农作的人看到一双脚倒浮在河中,拉起来一看就是狗娃。”
“我看啊,这小子是被买命咯。”老头眼盯着河中,悠悠的说道。
“啊?什么意思啊。”
“你去看看他手里,保准捏着东西呢。”
周叶青将信将疑的来到孩子旁边,着眼一看顿时大惊,果然他两个手捏的紧紧的,费力的将其掰开,手中竟然握着几个石子。
“真的!手里捏着石子呢,左边三个,右边七个。”
老头伸手将周叶青招过来,笑着说道:“混小子,你可知道这是为何啊?”周叶青摇了摇头,并不理解。
像是传道授业似的,老头细细讲道:“山中多有精怪,一般都是修炼化形,继而得道成仙,但是因为精怪都是兽形,不得大道之体,这是先天的缺陷所致,所以修成人身便犹为重要,一般的精怪都是随着道行高深才能化形,但也有的耐不住千百年的寂寞,选择剑走偏锋,也就是以形养形。”
“以形养形?”
“嗯,以形养形。”
见周叶青还有些不解,老头又是耐心的解释道:“所谓以形养形就是夺人魂魄,含养于身,精怪以此求个亲近,斩化形之期。”
“那狗娃手里的石子又是什么意思?”
“人的寿元几何,在那阴间生死簿上都是有一笔的,精怪害人,夺了魂魄,是在逆天而行,要受天火雷击的,但是它们一般会迷惑凡人,也就是做交易,你看那孩子左三右七,是不是合了魂魄之数啊,这就是买命钱,瞒天过海,能躲天罚。”
“老头子,那狗娃还有救嘛?”
老头倒是不怎么紧张的样子,随意的在河岸边坐下,解下葫芦在河水中洗了洗,弄掉之前摔在上面的稀泥。
“你之前没打过它?”
“嗯。”
“自己去打回来。”
说完,老头倚靠着河边的石头,喝起酒来,像是不管了一样。
河岸众人望着老头的作态不明所以,眼光也都聚集在周叶青身上。
先是看了看老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孩子,周叶青直面着河水,眼色沉沉。之前他就已经下去和那个老王八打了一架啦,但是这乌龟有些道行了,一身的龟甲坚不可摧,周叶青破不了甲,反而还被它戏弄了一番。
手中一捏,周叶青便握着一簇雷芒,这是老头传授的,是一门天罡之术,名唤动天。之前周叶青被老头用葫芦装着跑了,作为交易,便答应传他术法,但是周叶青从来没有叫过一声师傅,高兴了就叫老头子,不高兴就直接叫老头,全因为他要葫芦老头不给他。一个不给,一个硬要,糊里糊涂的就过来这么多年了。
动天其实就是一门雷法,老头说是一个故人与他交换的,因为自己已经修了世界法,所以这道天罡之术,他留着也是浪费了,还不如传给周叶青。
这么些年来,周叶青将动天和静松意融合在一起,发现两者极为合适,几乎是相辅相成。静松意就像是一套盔甲,防御有余而杀气不足,但动天就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让坚不可摧的盔甲有了战兵长枪,一守一攻,亦是无坚不摧!
心中沉了一口气,周叶青双眼闪过雷芒,瞬间拔身而起,一声破水,杀向河中。
静止不动,任由自身在河中下落,直至脚踏河底。
河中昏暗少光,能见不足十步,周叶青无惧,立在河中等待着,环顾周遭。就这般静默之状,一直到河床一处无端的冒出几个水泡。
那水泡晶莹,晃晃荡荡的飘上去了,周叶青拳头一紧,果断杀向那处!
“嘭~”河面骤然一声炸响,升起百尺水汽。
众人被这一声吓得手足同用,慌乱的一哄而散,唯有农妇跪在地上,摸爬着来到孩子身边,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娘在这.......娘在这.......”
老头饶有兴致的望着水中炸起的水花,满意的来了口酒。
河中尘沙翻起,河水像是涨潮一样,不断地试探岸边的底线,随着其中越来越激烈,河水也愈加不安。
“嘣~”河中又是一声炸响!伴随着一个巨.物破水而出,是一只巨龟。
周叶青一手撑着巨龟,脚下雷芒一闪,臂膀猛然一力,那巨龟便脱手而出,狠狠砸向岸边。
这巨龟露体,老头先是随意的一瞥,但随即就是惊坐而起!
“混小子!停手!”
周叶青被老头一声叫停,有些不解,而后就看到老头慌忙地向着这里来了。
老头到了近前,细细打量这巨龟,面上骇然不已,只因为这大龟身上还有一条黑蛇!
这恰恰是应了道教护法神,玄武之相。
古书有言,曰:“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有龟蛇体,故曰玄武。”
巨龟露了身,也不害怕,探头展臂,面向两人,其上黑蛇绕体,亦是昂首相对。
“老爷子,怎么啦?”
周叶青的话,老头犹如未闻,只是盯着面前的龟蛇,诚惶诚恐。
“这事儿,我们不要管啦。”半响之后,老头向着龟蛇拜身,这样说道。
周叶青手中雷芒不散,盯着面前的龟蛇眼有眼有厉色。
“不管啊?那狗娃怎么办?!”
老头依旧面色不改,沉声叹气,道:“这是北方大帝的法身相,你我道教中人,不可造次。”
周叶青听了老头的话虽然心中不服,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北方大帝便是玄武,乃是道教的护法神,与它动手,无异于自戮根基。
“老头!这根本不是什么玄武真君,你看好了,北方大帝怎么会做夺人魂魄的事呢?!分明就是假冒的。”
老头沉疑啦,但最终还是收起了葫芦。这就像是你明明知道面前的佛是假的,但是你因为心中有佛,便不能对他出手,否则道法尽失,根基尽毁,人是不能质疑自己的道的。
农妇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听懂了话里的意思,他们不管啦。她一下就被急哭了,摸爬着过来,紧紧抓住周叶青的腿,哭喊着说。
“小师傅,两位师傅,不要啊!我娃子还小呢,他不能死啊。”
“你给大仙说说,你给大仙说说,我用我的命来换,不怪你们,不要你们担罪的,我换!我换!”
农妇眼睛都瞎了,她死死抓住周叶青的裤腿,生怕一个放松他就跑了,她的孩儿就再也回不来了。
“老头,到底修道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任由无辜的人受苦受难吗?”
“我不懂!我不懂!这不是我的道!”
周叶青扶起农妇,为她拍干净身上的灰尘,看着她哭泣,心中一揪,恍惚也看到了多年前的凰青儿,他的娘亲。
“没事,不要哭啦,我不走。”农妇听到有人这样安慰道。
周叶青将农妇挡在身后,面对着河岸上气势汹汹的龟蛇,无畏无惧。
曾经的少年长大了,他的背厚实宽广,可以装得下一个母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