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情状,便是叫得墨沉舟心中一怔。
自六仪秘境,詹台青自虚天镯中而出,她便从未从这人的面上见过这般复杂的表情。那般哀然阴郁,便使墨沉舟的心中一紧。哪怕是这表情转瞬即逝,詹台青的面上早已恢复了那熟悉的笑容,却依旧叫墨沉舟无法放心。
司水星君虽然也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然而却远远不如詹台青。感觉到他言语中颇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墨沉舟便抬眼请问道,“怎么回事?”
见她竟似更加看重詹台青,司水星君的目中阴郁之色一闪,之后便轻声笑道,“还能有什么,几十万年不见,更添思念罢了。”见墨沉舟竟不理睬他,只直直地向着詹台青看去,便眯起了眼睛也将目光落在敛目不语的詹台青的身上。
还未待墨沉舟再问,便听得又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大笑,墨沉舟便见得长天仙君带着面上有些烦恼的宋风走了进来。见到墨沉舟便是眼中一亮,招手道,“小丫头,你过来。”见墨沉舟站在那里不动,便刷地自袖中拉出了一件火红色的轻薄丝甲来,在空中一阵地抖落道,“给你点儿好东西。”
这丝甲虽然看似单薄,全无一丝灵气波动,然而墨沉舟却隐隐地感觉到那丝甲之上竟是带着几分深奥莫测的气息。以她的修为还看不出这东西的虚实,便叫她目中一亮,之后轻声道,“无功不受禄,还请仙君见谅。”险些宰了这位仙君的弟子,他还送自己这般稀罕之物,莫非自己遇到了传说中难得一见的圣父?
别开玩笑了。这仙界,能好好地活到现在的仙人,那都不是吃素的好么?
墨沉舟不愿之时,却闻得司水星君在一旁笑道,“这是九天仙霞衣?”见长天仙君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他便一边笑一边在为支起了耳朵细听的墨沉舟解惑道,“这可是仙界难得一见的防御至宝,专护仙人仙婴。便是争斗中仙人仙身破碎,却依旧能抵御大罗金仙以下仙人一击,使仙婴逃出。”说到此处,司水星君便含笑道,“至少,可以救下那仙人一命了。不过这仙霞衣当年为已然离开仙界的玄水圣母炼制,一共不过三件,长天,这是不是太贵重了点?”
长天仙君隐蔽地瞪了那几乎要没气儿了的宋风,便哈哈大笑了几声道,“这丫头,很对我的胃口,竟叫我喜欢的紧。况且这仙衣是女仙的样式,我也用不上,这几个孩子这些日子便要前往三十天,便给她护身好了。”
墨沉舟眼珠子一转便晓得这长天仙君为何会舍得放血了。
宋风的小命儿还在自己身上呢,若是她墨沉舟一个不小心挂掉,宋道友也得跟着去死一死,这般情状,哪怕是长天仙君再不待见自己,也得保住自己的命。
越发地觉得当年逼迫宋风血誓是做对了,不然现在,自己也得不着这种好东西不是?于是郡主殿下便对着那抽着嘴角的宋风缓缓颔首,表示自己接下了他的“好意”。
宋风都快哭了。
真以为九天仙霞衣是大白菜么?那真是能救人一命的顶阶仙器。自家师尊躲在静室里骂骂咧咧了许久,又狠狠地收拾了自己一顿,这才拿了出来,便是此时,看了这仙衣,宋风都觉得肝疼。
“既然如此,便谢过仙君了。”得了好处的郡主殿下最有礼貌了,她可不是那般得了好处翻脸不认仙的白眼狼呢。便拱手道,“仙君所虑之事,晚辈也已然知道,却是叫仙君放心,晚辈这条命,也不是谁都拿得走的。”
到了此时,这小崽子都没说解除契约什么的,就叫长天仙君瞪了瞪眼睛。若不是那笑得和善却从不干人事儿的司水星君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长天仙君真恨不能将这小白眼狼拎起来暴捶!仙君大人纵横中庭也几万年了,可还没见过这种家伙呢。
然而此时又能如何呢?自家弟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就真是心疼,可是也得维持住自己的范儿不是?不然日后怎么在弟子面前直起腰呢?长天仙君便露出一副豪爽的样子来,大声道,“说这些作甚,便是不为这,送本仙君看得顺眼的小家伙一件仙器,又算得了什么呢?”真是好生心疼!
长天仙君将那九天仙霞衣一脱手,那仙衣便向着墨沉舟的方向飘了过来,竟是慢慢地散发出一股轻灵的仙灵之气,光芒流转,仿若云霞一般。落在墨沉舟的身上的瞬间,便是红光一闪,墨沉舟便感觉到丹田之中那金色的仙婴突然传来清凉柔和的气息,那仙衣竟然已覆盖在仙婴之上,化作了如方才所见的那般的样式。
胖墩墩的仙婴上,竟然还穿着一件红色的仙衣,倒也颇为可爱。
感觉到这仙霞衣落在丹田的那一霎那,仙婴吸收仙灵之气的速度竟是猛然增加,而那仙衣上传来的气息还在缓缓地缓和着因之前大量吸收仙气而出现的暗伤,墨沉舟便眉头一挑,便与那长天仙君笑道,“确是好东西。”
长天仙君向来热情爽快,见墨沉舟是真心谢自己,一转头自己的那点小小的不舍便抛到了九霄云外,拍了拍胸口道,“本仙君送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对了,你那小凤凰呢?哪儿去了?”他四处看着说道,“莫非又去做贼了?”
你还真是猜着了。
墨沉舟的目光飘移了一瞬,便含笑道,“我那灵兽自小在我的身边孤零零地长大,孤单啊。”她在长天仙君瞪大眼睛看过来时面不改色地说道,“巧的很,中庭之中,竟然有这么多的灵兽。那孩子真是一见如故,如今,却是与它的小伙伴儿们一同玩乐去了。”
火凤那个家伙,在之前便跑了,墨沉舟见它兴奋万分地睁着豆子眼儿,扇着翅膀奔向了新世界,心中颇觉欣慰。
这年月,调皮的灵兽不是一只两只,便是少了点儿什么,也希望中庭看在那孩子还小的份儿上,不要计较太多不是?
闻得此言,长天仙君便为这中庭感到深深的担忧。
那小凤凰一看就是个惯匪啊,如今宁静祥和惯了的中庭灵兽被它欺压还好说,可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它同化一把……长天仙君就觉得,他还是赶紧搬家算了。
别以为中庭如何。这些神兽仙兽灵兽之中,颇有些连中庭大能仙人都惹不起的存在呢。
想到这里,长天仙君心中便升起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来,急声问道,“小伙伴?是哪个?”可千万别是他知道的那几只!
却见得墨沉舟的面上,升起了一个感叹的笑容来,说道,“真是太热情了,火凤竟是推脱不了呢。”见长天仙君脸色不妙,便慢悠悠地说道,“是那位英招前辈。”
便见得眼前那雄赳赳的老年仙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沉默了半晌,长天仙君方对着挑眉的司水星君有气无力地说道,“听说,前一阵子第九天不大太平?若是那般,便叫我去驻守吧。”这中庭真是没法儿呆了!
那英招乃是上古大妖,便是如今歇于中庭,也不过是因当年一位道祖于它有恩,因此方在中庭驻守,如今已然是大罗金仙巅峰。别说中庭诸位仙君,便是大天帝都得给它一些面子。不过这一位素来不耐俗事,竟是不怎么在中庭露头,又如何与那小凤凰混在了一处?
这不是坑仙是什么?!
眼看这就是要了仙命的节奏啊,长天仙君便不打算表现自己的英勇了,尽快逃跑才是真的,免得被那据说很强悍的英招给吞了,便在司水星君微笑不语的表情中,懒得再网罗这一位,只不耐烦地说道,“如何,给个痛快话!”
司水星君却在看詹台青表情一怔之中,含笑说道,“第九天丹阳天君去了,你真的要与他同处一处不成?”
墨沉舟便见长天仙君的表情十分纠结,显然那位丹阳天君不是一般二般的讨厌,不然这位也不会犹豫这么久。更叫她诧异的却是,似乎衡量了许久,长天仙君竟然说道,“他去了,我还去做什么?司礼若不是抱上了他与元英天君的大腿,会这般不将我等放在眼中?算了,算了,”他垂头道,“日后,便要烦劳星君了。”
话说,等着日后这英招真的尝到了甜头,祸害这中庭的时候,还需要司水星君护他一把呢。
有气无力地唏嘘了一阵,长天仙君便一晃神儿,看了看四周便疑惑道,“拓跋弘那几个小崽子去了哪里?”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他不知道?
众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心说那几个家伙走得那般明显,这位是真的没看着不成?不大科学呀。感觉到众人古怪的目光,宋风便忍不住小声道,“就在您送仙衣的时候。”大概是那个时候这位师尊太心疼了,所以才忽略了那几人。
“拓跋弘也不是好东西!”长天仙君冷哼了一声。
“司礼虽然得那二人看重,不过拓跋弘才是那元英的心腹。”司水星君便是一笑,对着目中现出深思之色的墨沉舟道,“谁若是小看了拓跋弘,以为他就是方才的那副样子,那便离死不远了。”一边说,他便一边感慨道,“虽然元英为人,我并不喜欢,不过这人却极有谋算。不然那大天帝也不会想着叫他执掌一方仙庭。当然,他的命不大好。”司水星君面上闪过几分讥诮来,轻声道,“饶是再多筹谋,东庭还是被那东临帝君抢了。元英伏于东庭几千年,反戈一击杀了东临帝君那么多的师兄妹,却到底没有夺下东庭,可见,这便是他的运势。如今,竟然还肖想南庭,”说到了这个,司水星君的目中便隐蔽地闪过一丝流光,在詹台青垂下眼的同时冷笑道,“南庭有主儿了,可也不是他的。”
“什么南庭有主了?我怎么不知道?”长天仙君却觉得他说得古怪,便疑惑问道。
此时,詹台青竟是越发地忍不住手下的颤抖,墨沉舟感觉到,便轻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因她开口,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二人的身上。这一位竟是陌生,长天仙君见了,便疑惑地问道,“这位道友,又是怎么了?”却没见一旁的弟子隐蔽地一抖。
“还能有什么?”司水星君沉默了片刻,方突地一笑,温和道,“就是饿了。”一句饿了,竟是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闻得此言,宋风就慢慢地扶住了墙。
他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