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山公馆出来,外面已经一片漆黑。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雨势很小。
半山腰压根打不到车,即便身上披着厚厚的外套也挡不住冰凉的雨水,呼吸之间更是能深刻地感受到冬日的寒冷威力。
她挺直了背,用力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但是下身单薄的裤装依然让她冻得瑟瑟发抖,往下走的时候,高跟鞋很难抓地,她身子向后倾斜,小腿绷得很紧。
脚踝处的线条很漂亮,在黑色的夜色中像是一抹白色荧光。
姜嘉宁的眼眶都被吹红了,鼻翼微微煽动呼出冷气,鼻头也有些泛红。面颊两边的黑色发丝被打湿贴在皮肤上,顺着脖颈往下蜿蜒。
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黑色越野车迎面驶来,远光灯照得她压根睁不开眼,停下脚步抬手遮住眼睛,等它过去了再继续走。
车子在她前面停下,汽油的味道传来,她放下手眯着眼睛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伞。
她的头顶出现了一顶黑色的雨伞,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上特有的木质清香。
外套因为他举伞的动作被拉开形成天然的防风墙,笼罩住她,遮蔽住了阴冷寒风和冰凉雨水。
“司然怎么没送你。”
是傅渝州。
姜嘉宁快速眨了眨眼睛昂首看他,眼睫上的水珠也随之低落。
她打了个寒蝉,有些莫名其妙:“你现在过来干什么?”
不是说不来了吗?
男人大衣里面穿着单薄的衬衫,声音透过雨雾传来:“想知道为什么我的衣服会出现在现场,那是我下周参加日峰会要穿的。”
细小的雨丝在头顶的伞面上炸开水花。
姜嘉宁有些尴尬的顺了顺脸上的雨水,不安的抿了下嘴唇说道:“这个可能有点复杂了,我也是受害者。”
傅渝州看着面前缩着脖子被冻的身体在不受控制颤抖的女人,原本再多的计划和打算都全部被延后。
淡淡道:“先上车吧。”
在要面子还是强撑着冻个半死到山脚下打车两个选择中,姜嘉宁只衡量了一秒。
“好。”
车内的空调温度被调高,但是她身上的那股凉意还是挥之不去。她双臂抱住自己,把头靠在车窗上。
在傅渝州没说话之前她不打算先开口。
安静了几分钟,突然带着温度的大衣从头顶兜下,姜嘉宁被整个盖住,愣了一秒才从衣服里勉强挣扎出来,露出一张莹白的小脸。
“谢…谢谢。”
傅渝州偏过头,合上眼睛休息,什么也没问。
司机是认识她的,很快把车停到公寓楼下。
单元门口,姜嘉宁默默地等他质问自己。
“早点休息。”男人淡淡道。
姜嘉宁垂下头,捏着身上的外套:“衣服…我洗完了还你。”
公寓外的两盏路灯坏了一个,只余下另一盏孤独的工作着,姜嘉宁努力想要摆出笑脸,藏起自己的疲惫和尴尬。
不过傅渝州还是一眼看出她在强撑。
“嗯。”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伞柄,懒懒地应了一声。
姜嘉宁转身刚走了两步就被单元门口的台阶绊了一下,差点一头撞在单元门上。
傅渝州:……
哆哆嗦嗦地拿出钥匙,但是因为太冷她的手有点不听使唤,怎么都对不上孔。
有时候,崩溃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不知道自己是在哭什么,是前段时间被人扔下不管不问的委屈还是今天被人算计的愤怒。
姜嘉宁死死咬住下嘴唇,倔强的不肯出声,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身后是她打死都不想要在他面前丢脸的人,结果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都被他收入眼底。
傅渝州听着女人微小的止不住的气音,收起伞走到姜嘉宁身后:“我送你上去。”
她头也不回地拒绝,哭腔却出卖了她:“我很好,你不用这样…”
“我不太好。”傅渝州淡淡道。
姜嘉宁泪眼朦胧地回头,这才看到他一边肩头被雨水淋得发白透亮的衬衫。
“哦,好…”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点头。
傅渝州拿过她手里的钥匙,打开门,两人一起上了电梯。
客厅沙发旁边的落地灯还开着,应该是睿宇给她留的灯,次卧房间门缝没有透光,估计是睡着了。
她不由得放轻了动作:“你…去我房间洗一下吧,抽屉里的毛巾是新的可以用。”
“给我条毛巾就可以了。”傅渝州摇头。
“……好。”
她把毛巾递了过去,逃也似得进了浴室收拾一下自己。
看着镜子里几乎湿透的头发,再回想到自己刚刚在傅渝州面前哭成那个死样子。
顿时双手捂脸发出一声无力的哀嚎。
行了,此生不要再见了,真的没脸。
男人宽大的黑色外套挂在浴室门口,姜嘉宁每看一眼就觉得脸颊发烫一次。
洗完澡换了件衣服出来,傅渝州还没离开,眼镜被他放在茶几上,单手托腮看着手机。
还是要面对他,姜嘉宁抱着衣服的手微微收紧,脚下刚一动,男人的视线随之看了过来。
“要喝水吗?”她有些不自在地问。
“不用了。”
“哦。”姜嘉宁说着把衣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坐在离她比较近的单人沙发上。
“衣服是怎么回事?”
见他还是问了出来,姜嘉宁把今天的事情都一一跟他说了出来。
“……这件事虽然我是受害者,但是终归也损害了你的利益,如果你要赔偿的话,我会给的,或者再帮你设计一套…”
姜嘉宁边说边算着自己手里的钱,暗暗叹了一句工作室估计要延后了,妙妙估计会很失望。
“我知道了。”傅渝州了然点头。
两人再次无言,姜嘉宁手指扣了自己袖口的扣子,干巴巴地问道:“你…想怎么解决?”
男人抬手捞起桌子上的眼镜戴上,冰冷的质感与他身上的气质完美契合,挡住了他骨子里透出的锋锐戾气。
但是也加重了他语气中的冷漠:“合同取消,以后你不需要为我服务了。”
从姜黎鸣口中得知和听他亲口说是两种感觉,前者是当头一棒不明真假,后者则是由内到外的冰冷刺骨和凉薄。
“…好。”她垂下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