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民政局离婚那天,我特地给自己画了个精致的淡妆。
因是数九寒天,再加上我此时怀孕必须小心些,便挑了件相对保暖却极显身材的针织毛线裙,搭配经典廓型呢大衣。
肚子尚未显怀,愈发显得我凹凸有致,容光焕发。
这样才好。
结婚值得恭喜,离婚同样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我不想在江逸那里留下个颓唐的下堂妇印象,压抑了两世,便是分开,也要风风光光地告别。
爷爷虽然开明,但到底是老派思想,见我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叫管家妥帖地把我送过去。
有了上辈子的前车之鉴,我特地嘱咐管家慢慢开。
天寒地冻,还是安全最重要,便是迟些也无所谓的。
就这样一路龟速过去,偏生路上异常顺利,别说堵车,连像样的红灯都没几个。
我看向窗外,心底无端轻松。
这大概是天意都在鼓励我离婚呢。
比约定时间到的早了些,江逸素来是守时的人,那日偏偏迟到了。
他神色匆忙赶来时,我已经吃完了一盒曲奇饼干。
他看我的眼神蕴了几分歉意。
“临时有点事绊住了,抱歉。”
我没有细究到底是什么事,那早已不是我操心的范畴。
他能来已经很好,这代表这桩牵扯很久的关系终于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江逸递过来一份档案袋,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是财产转让书。
草草翻了翻离婚协议,上面清楚写着,海天别苑那套房子的使用权和所有权归我所有。
没有别的,只有这套房子,是怕再娶的夫人忌讳吗?
“知道你现在不缺这个,但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江逸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他还没有摘下来,“毕竟这房子当初也是给你买的,也算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见证。”
我不知道为何时至今日他还要打感情牌。
那套房子确实在我们小时候住过的大院儿基础上建的,只是于我而言,那里承载的快乐并不多。
尤其是前世,每每想起那几年婚姻,总是压抑的。
但我并没有推拒这份赠与。
因为不想任何东西阻碍离婚的进度。
我也从车上后座拿下来一个化妆箱大小的东西。
“家里人这些年送我的东西,应该全在这里面,我放在银行,这是钥匙。至于奶奶那套祖宅,有朝一日我会亲自给大哥的媳妇,这点你可以放心,我绝不会拿江家一分一毫。”
江逸微讶,但很快反应过来我在影射他妈妈是个不靠谱的人,因为不是给她妈妈这个儿媳妇。
然而他并未多说,只是安静地接过去了。
曾经相熟的两夫妇此时相顾无言。
我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衣,快步进了民政局。
里面身穿工服的中年大姐表情麻木,机械地检查了结婚证、身份证、户口本,又按照流程询问是否自愿离婚,有没有孩子抚养权之类的问题。
提到这个的时候,我有片刻心虚,但很快掩饰过去了。
江逸眼里则闪过一抹痛楚。
好在工作人员并没有多纠缠这个问题。
盖钢印的机器飞快地工作着,很快两本离婚证就已经办好了。
从窗口接过来的时候,我长出一口气,心头大石终于放下。
出了民政局的大门,连带着看江逸都不再像之前那么碍眼。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医院那边说你没回去复查。”
他伸手想帮我把吹到颊侧的头发拨到耳后,却被我躲开。
手指轻轻摩挲着离婚证封皮的字,奇异地抚平了我内心烦躁。
“爷爷的医疗团队很不错,很多检查可以在家里完成,就不必再跑一趟了。”
我罕见地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江逸深深凝视我,忽然伸开双臂。
“来抱抱吧,这么多年谢谢你包容我。”他顿了顿,似是很难说出口,“是我没有好好待你。”
饶是已经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希冀,我还是被这句话说的鼻头酸楚。
不是为了江逸,是为这些年我跟他羁绊在一起的岁月。
原本为了拉开距离,我已经向下走了几级台阶,但此刻却有些犹豫。
江逸看穿了我的纠结,上前两步,严丝合缝把我抱住。
“对不起笙笙,对不起。”
熟悉的海洋香氛扑入鼻端,自从怀孕之后,我对于各种味道总是格外敏感。
如今这股子香水味像是搅拌器一样,翻江倒海地搅动着我的胃。
本想强行压回去,但距离实在太近,那点味道无孔不入钻入我身体每一个角落。
呕吐感来得又急又猛,我再也顾不得许多,推开江逸,跑到台阶下干呕起来。
足足过了好半晌,那股劲才觉得好一些。
直起腰,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面前,我下意识要说谢谢,忽然觉得不对劲。
抬眼看见江逸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心下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他开了口。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