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最里面的,居然是三本《康熙字典》,而且是最古旧的那版。
要知道,2019年时,整整齐套六本古旧版的康熙字典,在拍卖会上拍出了八十万的天价!
男人对于古玩,权力,金钱,女人,有着天生的兴趣。
他也不例外。
因此特意留意了一番。
却没想到重生一世,居然在这里瞧见了!
他心神激荡,再仔细一瞧,却发现值钱的书可真不少。
基本上都是一些限量版的老书,它们能在经历过破四旧,仍旧完整保存下来,可想而知魏庆之费了多少心血。
“你怎么来了?”
身后响起魏庆之的声音。
谢昭一回头就看见了他。
他手里拿着一个破瓦罐,里头还有一些螺蛳,卷起来的裤脚上都是泥巴。
或许是身体还没恢复好,他这会儿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正微微喘着气。
“魏老师。”
谢昭赶紧露出了个笑脸,“我找您有事。”
魏庆之愣了一下。
他急忙将瓦罐放在地上,又往后退了一步,侧开身子,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进来说话。”
他带着谢昭走进自己家里,并没有因为家中贫瘠有半点的羞愧,反而是大大方方的抽出了一张瘸了腿的板凳,又往下面塞了几块木板,让谢昭坐得稳当些。
“你坐,我去烧点水,不过家里没有茶叶,喝白开水可以吗?”
谢昭赶紧拦住了他。
“魏老师,不用忙!我不渴!”
魏庆之顿了一下,试探性看向谢昭,“真是羞愧,我现在手里没有钱,不过明天……”
“我也不是来问您要钱的!”
谢昭摆手。
他开门见山,将自己拎着的一兜子东西掀开,放在了魏庆之的面前。
“这是?”
魏庆之吓了一跳。
他看见了篮子里的东西。
里面有肉,有鸡蛋,还有油和米?
他心惊肉跳,眉头拧了起来,盯着谢昭,“同志,咱们可不能犯政治性错误!无功不受禄,你的东西,我不能收!”
他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不然,也不至于还住在如今的牛棚里。
“魏老师!您误会了!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出山,给我当老师的!”
谢昭笑着道。
当老师?
魏庆之怔怔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是下一刻,谢昭就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去年刚念完高一上学期就退学了,现在在家里做生意,可是又想念大学,学知识,去更广阔的地方看一看。”
谢昭神色真诚,“所以,我想请您当我的老师,当然,我家里还有我媳妇儿和小妹,她们都想学习,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您收下我们,做您的学生?”
魏庆之的脑袋嗡嗡嗡的响。
请他当老师吗?
在改造之前,他做的就是这一行,辛辛苦苦求学,到了最顶尖的学府教书育人,也曾经收下过几个他喜爱的关门学生。
可到头来……
他闭了闭眼,不愿再回忆。
魏庆之盯着谢昭,他沉思片刻,忽然开口道:“你做生意,是为了改变生活,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可是,读书呢?”
他眼神平静,可说出的话却莫名带着一点锐利审视的味道。
“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读书?”
谢昭愣住了。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
为什么要读书吗?
为了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可是,做生意也可以。
甚至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做生意更快,财富累积到一定高度,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会向他最大限度的招手。
那么,他何至于辛辛苦苦,还要走念书这条路呢?
“我教书育人,并非不得已而为之,我是真的喜欢这个行业。”
魏庆之道,“像是栽种树苗,一点点培育,我愿意帮助它拼搏向上生长,有更广阔的天地。”
“可是,我更愿意看它成材。”
“成为顶天立地的栋梁之材。”
国家危难之秋,匹夫有责。
当魏庆之从选择做老师的那一刻起,就愿意以自己一把残躯,燃烧烛火,照亮莘莘学子的路。
而这条路,他曾经失败过一次。
要他再选择,却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见谢昭怔忪,魏庆之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笑了笑,将篮子推到了谢昭的面前,又将布盖上。
“先考虑清楚再来回答我,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魏庆之知道自己欠人情。
但是,有些东西,不能妥协,亦不能将就。
谢昭沉默着没说话。
他拎着篮子,站起来,转身走出了牛棚。
路上。
春风夹杂着冷意,还有些料峭。
为什么读书?
他的脑海里,这个问题一遍遍出现,一个字一个字清晰起来。
他很少,甚至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心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冲撞着,他却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缘由,一路回家,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甚至连吃饭都有些三心二意。
一直到了深夜,他一闭上眼,却仍旧是魏庆之对自己说的话。
谢昭躺在床上,瞧见黑漆漆的屋顶,他忽然开口道:“媳妇儿,你为什么要念书?”
林暮雨愣了一下。
她翻了个身,用手支起脑袋,想了想轻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喜宝儿和乐宝儿再过苦日子了,我不想她们和那些女娃一样被淹死,也不想她们以后念不上书,我想她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谢昭怔住。
他忽然想明白了。
上辈子,世界并不太平。
到处都是战争。
可只有他在的这个国家,靠着强大的力量和信仰,维护着他们的安全。
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可他们却仍旧可以载歌载舞,平安喜乐。
究其原因,不过是祖国强大罢了。
谢昭终于明白魏庆之的话了。
他揉了揉眼,心里一片翻涌的情绪终于彻底平息。
可胸口之中,什么东西陡然开阔明朗起来,一簇火苗悄悄生起。
他终于想明白了。
…………
翌日。
清晨五点,谢昭起了个大早。
外头天黑蒙蒙的。
今天是元宵,赵五一提前打了招呼,他要回柳州过节,今天螺蛳暂停收一天。
田秀芬正在熬粥。
见谢昭出来,她赶紧擦了擦手,皱着眉头快步过来,心疼道:“昨晚上瞧你心里头有事似的,饭都没吃几口,饿醒了是不是?今儿个年节,妈煮了茶叶蛋,你先吃几个垫吧垫吧!”